夜色如墨,只有远处城市的光晕在天边涂抹出一片模糊的橘红。
私人起降坪上,夜风吹得林蒲桃额前的碎发微动。
迦陵正斜倚在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引擎盖上:“不是你要走的吗?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这个混蛋还好意思说。林蒲桃并不想理他。
迦陵似乎想要关心她,清嗓:“还疼吗?”
林蒲桃:“……”
这人怎么净问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迦陵已有不满:“说话。”
林蒲桃呛他:“我说疼你能怎么办?代替我疼吗?”
迦陵伸手,捏了捏她两颊的软肉:“不和我顶嘴会难受死你?”
林蒲桃含糊不清道:“痛……”
爆鲨从直升机尾部绕过来,依旧是一身黑背心,提着装备箱,咚一声放在地上,对周围的对话毫无兴趣。
迦陵松开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有一条细长的血痂,一看就是女人指甲划破的:“昨晚你也没少挠我。”
林蒲桃红了脸:“……”
谁要和他比这个啊?这里一圈人,他不会觉得害臊吗?
迦陵低笑出声,拍了拍越野车的引擎盖:“行了,登机。早点出发。”
地勤人员打出手势。
爆鲨提起装备箱,率先进了机舱。迦陵则颇为绅士地对林蒲桃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他话里话外的痞气截然不同。
林蒲桃很想翻白眼,硬生生忍住了。
她在迦陵对面的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爆鲨就坐在她斜前方,正从武器箱里取出一把assaultrifle,熟练地进行着最后一遍检查,拉枪栓,卸弹匣。他注意到林蒲桃的视线,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迦陵挑眉:“想试试?”
林蒲桃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嗯!”
迦陵还未开口,爆鲨先一步定论:“女人,不适合玩枪。”
林蒲桃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比试一下吗?”她可是重案组二队队长,不仅拆弹一流,枪法更是没得说,组里没有几个男队员能比得上她。
爆鲨如何受得了挑衅,刚要举枪就被迦陵打断:“闭嘴。”
直升机旋翼的转速开始提升,巨大的噪音淹没了他们的对话。
林蒲桃靠在舱壁上,透过防弹舷窗,只能看到下方无尽墨蓝的海水被月光勾勒出破碎的银边。
突然,机身猛地向右一沉,并非气流,更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
下一秒,警报灯的红光吞噬了舱内所有空间。
“敌袭!左舷三点钟方向!”副驾驶的吼声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
迦陵的眼睛骤然睁开,一把将林蒲桃按低:“低头!别动!”
几乎同时,密集的弹雨如同冰雹般砸在直升机外壳上。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另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直升机破云而出。
“稳住!规避!”飞行员猛拉操纵杆。
直升机开始剧烈地机动,俯冲、拉升、侧滚。林蒲桃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滚筒,只能抓住身边的固定带。透过舷窗,能看到对方直升机舱门大开,穿着作战服的枪手正用舱门机枪持续扫射。
子弹拖着光痕。来势汹汹。
爆鲨手中握着一把加装了长弹匣的突击步枪,锁定着窗外那架敌机。他的第一反应,是用自己作为肉盾,挡在迦陵与舷窗之间。
迦陵抱着林蒲桃:“爆鲨,护住她!”
这个命令显然出乎爆鲨的意料。保护目标,是他的天职,但在他的排序里,迦陵的安危永远凌驾于一切之上。然而,命令就是命令。
只犹豫了不到半秒,爆鲨的手一把抓住林蒲桃座椅旁的固定带,将她连同座位固定在舱壁上,用背脊挡住了大部分可能飞溅的破片。
迦陵已经解开安全扣,移动到舱门附近,利用机身结构作为掩护,手中的短突步枪发出点射,试图压制对方的火力点。几个雇佣兵也迅速各就各位,反击回应着疯狂的扫射。
飞行员一个急转配合热焰弹抛射,导弹擦着机身飞过,在远处夜空中炸成一团火球。但对方直升机的舱门机枪随即开火,暴雨般的子弹“砰砰砰”扫射过来,在装甲外壳上留下一个个凹痕。
“液压系统失效!准备迫降!”飞行员大喊。
直升机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下降,高度仪的数字疯狂跳动。下方,一片崎岖的海岸线轮廓在急速放大。
“轰——!”
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起,又摔回。
林蒲桃被浓烟呛到,咳着解开安全带,随之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直升机侧翻在沙滩上,舱门扭曲变形,兀自冒着黑烟。月光下,能看见茂密丛林黑黢黢的轮廓。
“出去!建立防线!”迦陵的声音冷静无比。
爆鲨的动作更快,他用肩膀撞开了另一侧的应急出口,然后将林蒲桃半抱半推地拽出机舱。
“蹲下!”他低喝一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随即端起突击步枪,与迦陵形成交叉火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咸腥的海风混合着燃油泄漏的味道涌了进来。众人依托着燃烧的机体和几块巨大的礁石,构建起临时防线。
霎时,只有残骸燃烧的噼啪声和海浪的轻抚。
突然,丛林深处亮起数点枪口焰。
“砰!砰!砰!”
子弹打在残骸和周围的沙地上,激起一串串沙柱。
“十点钟方向,三个!两点钟,两个!”爆鲨立刻报点。
战斗进入白热化。对方的火力很猛,而且配合默契,显然是想将他们钉死在这片毫无遮蔽的滩头。
就在这时,两辆覆盖着斑驳伪装网的越野车,冲出灌木丛,卷起漫天沙尘。车顶架着的通用机枪喷吐出更加凶猛的火舌。
“压制火力!”迦陵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再次对爆鲨低吼:“护好她!”
他判断敌人的主要火力指向他,这是斩首行动的典型特征。
爆鲨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他听从命令,再次将身体向林蒲桃的方向靠了靠,但大部分注意力仍被正面的强大火力所牵扯。在他看来,一个有麻烦的女人,不仅拖后腿,而且不利于他判断形势。此时清除最大的威胁,才是突围的要点。
林蒲桃躲在一块礁石后面,迦陵和他的手下们在奋力还击。对方人数占优,火力凶猛,装备精良,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能坐以待毙。不远处一个倒下的迦陵手下身边,掉落着一把紧凑型手枪。她看准一个火力间歇,从礁石后窜出,扑向那把手枪。
一只穿着军靴的大脚猛地踩了下来,不是踩她的手,而是踩住了那把手枪的枪身。
林蒲桃抬头,对上了爆鲨那双轻蔑的眼睛。他刚刚打空了一个弹鼓,正在换弹:“碍事!躲好!”
话音未落,他弯腰,将那把手枪从林蒲桃指尖下夺走,顺手插进自己腿侧的枪套。
“给我!我能……”林蒲桃的声音被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巨响淹没。
爆鲨根本懒得听完,转身就投入战斗,端起他的步枪继续朝着逼近的敌人扫射。
林蒲桃只能被迫退回礁石后。
紧挨着的那片沙地,突然无声地拱起。
沙粒流水般滑落,三道穿着土黄色伪装服、脸上涂抹着厚重油彩的身影,毫无征兆地破沙而出。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沾着沙砾的大手就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则勒住她的腰腹,将她双脚提离地面。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拼命挣扎,双腿徒劳地踢蹬。
“唔——!”
爆鲨猛地回头,正好看到林蒲桃像一只被猎鹰攫住的小鸟,正被拖着疾退。他吼叫着用步枪扫射过来,子弹打在那两个突然出现的袭击者周围,激起一蓬蓬沙土,他却因为顾忌误伤林蒲桃而无法全力开火。
迦陵在密集的火力间隙中转向她的方向,不顾身前依旧密集的子弹,试图冲过来。
一颗来自越野车机枪的流弹打在他脚边的沙地里,礁石碎屑横飞,爆鲨扑过去:“老大!”
而那三个伪装者,已经拖着失去意识的林蒲桃,退到了沙滩与丛林的交界处。其中一人抬手向天空射出一枚信号弹。
绿色的光芒划破夜空。
两辆越野车上的机枪扫射立刻停止,车子毫不恋战,倒车,转向,迅速消失在来时的灌木丛中。
爆鲨僵立在原地,手指还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迦陵从掩体后站起,望着漆黑一片的丛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三辆改装越野车碾过溪流,车身在溪石间颠簸,林蒲桃被惯性甩向前座,这一撞反而让她从混沌中挣出一丝意识。
她立刻察觉到周身异状——双眼被黑布蒙住,只见一片漆黑;右耳的助听器已被取走,耳边只余耳鸣与发动机轰鸣;双手被反剪在身后。
她被绑架了。
绝非顾铮的人。他们不会用这种方式,也没有必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劫走。
……到底是谁?
她假装昏迷,仔细辨别周边的环境。
车轮碾过枯枝的脆响,厚重叶片刮擦车窗的沙沙声……她正被带入一条山路。可记忆最初,分明有车轮滚过鹅卵石的声音。
她心里有个不太妙的预感,身侧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醒了?”
声调是疑问,但语气却很肯定。
林蒲桃被蒙着眼睛的头微微转向声音的方向,仿佛在和对方对视:“你们是谁?”
同时,她在记忆库中搜寻这个声音——迦陵带她周旋于各路势力之间,那些谄媚的、畏惧的、憎恶的声音她过耳不忘,甚至迦陵有过电话的那头,零星音色她也暗自记下。可是,没有,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声音。
她能感觉到对方并非急于炫耀的猎手,反而沉如古井,只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是个难缠的角色。
绑架无非寻仇或挟持。身上并无伤痕,排除前者。那么在T国绑她,意图威胁谁,不言自明。
林蒲桃脊背微微挺直,做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我不管你们是谁,立刻放了我!要不然我要迦陵把你们都杀了!”
不知对方是被慑住还是疑惧,她继续道:“你们等着吧,他一定会把你们碎尸万段!”
前方立刻传来一声冷哼:“哼!让他来!我们会怕他?”
“你不怕他,绑我干嘛?怎么不直接绑了他?”林蒲桃反唇相讥。
那人立刻哑了口,恼羞成怒:“你……呵!牙尖嘴利!等迦陵不来救你,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他若不来,你们费尽心机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林蒲桃精准刺中对方痛处。
“巴查!”身旁长者轻声呵斥,正要反击的巴查立刻噤声。
虽只寥寥数语,信息已然足够。巴查虽然会说T国官话,但是带着泰北的口音,对迦陵的态度混杂着愤恨与不甘,显然双方积怨已深,交手频繁。在泰北,有胆量且有能力与迦陵为敌的,唯有那个神秘莫测的——童蛊营。
林蒲桃透过黑布,“望”向身侧的长者,红唇轻启,语气笃定:“传闻泰北深山有村落,善使巫蛊,避世百年。三十年前,他们突然出山,于T、挝边境收容战乱孤儿,以秘术改造其身,炼成可一敌十的蛊童,盘踞一方,自成一派,名曰‘童蛊营’。”
“你,就是童蛊营的营长,阿提功。”
阿提功闻言,发出一阵笑声:“没错。迦陵向你提过我?”
“没有。”林蒲桃平静回答,“港城档案里,关于你的记载,仅限于我方才所知。”
“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不难猜。”
阿提功笑声更甚,带着几分欣赏:“既然知道我是谁,想必也清楚我请你来的目的。”
车身再次颠簸,林蒲桃稳住身形,不紧不慢地分析:“童蛊营盘踞泰北,主营有三:出售蛊童、du品交易、军火走私。明面上,则与挝国维持药材与原料贸易。”
“近些年T、挝冲突不断,政府收紧边境贸易。若在两年前,你尚可高枕无忧,因你与叻察耶将军合作,货路畅通。可惜,迦陵杀了叻察耶,扶植威拉蓬将军上位。你的货道被他逐步蚕食,已呈合围之势。”
“你唯有两条路:抢先杀了他,或者与他交易。然而,你缺乏交易的筹码。你手中虽握有他的某个把柄,足以保命,可一旦交出,他再无顾忌,必会杀你。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筹码。而我,至少在明面上,是迦陵在乎的人。”
“嗯。”阿提功赞许地点点头,“都说对了。那么接下来,还是要麻烦林警官,随我们走一趟了。”
林蒲桃对他知晓自己身份并不意外,背后交握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绞紧。
迦陵是谁?
那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他留她在身边,看似纵容,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弄。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一旦触及核心利益,便会弃之如蔽履。到那时,她将沦为童蛊营泄愤的工具,下场可想而知。
可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
童蛊营即便式微,也绝非她单枪匹马能够抗衡。更何况,他们为求隐蔽,行走的是深入雨林的秘密走私线路。即便侥幸逃脱看守,也绝无可能在硕大的雨林中存活。
她唯一的生机,竟可笑地系于那个将她推入如此境地的男人身上。
她不愿如此被动,在黑布的遮掩下,继续冷静地反问:“营长算盘打得精妙,但您是否想过,如果我这个筹码,在迦陵眼中,根本不够分量呢?”
“我与迦陵周旋这些时日,太清楚他的性子。此人阴险狡诈,视万物为刍狗。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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