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三姊妹在哭。
铁牛掀开车帘,里头三个小姑娘还有四哥儿都在,铁牛先说:“莫哭,叔叔抱你们下来,咱们到家了。”
汤珍趴在娘怀里嚎啕大哭,听到闺女们声才想起来她还有孩子,擦了擦眼泪,从阿娘怀里起身。
“到家了,都到家了。”蒋芸也是双目含泪,轻轻拍了拍她的二娘肩头,然后说:“咱们回屋说。”
铁牛请了车夫进来先休息一晚,现在去客栈有些晚,怕人找不到西市在哪。
车夫是崔林镇的人,对奉元城内不熟,听说夜里不能在正街上活动,因此听了主人家挽留,便厚着颜面先留下来了。
铁牛和蒋芸先是安顿人,蒋芸一直说:到家了就好、到家了就好。
重复说了好些遍。
汤珍听着听着,慢慢的心神也稳定下来,这些日子赶路,她像是没了自己似得,不知道在干嘛做什么想什么,有时候脑子里责怪自己:干什么要那么冲动,说走就走。
有时候又默默流泪哭着,想着自己这些年算什么。
不走又能如何,她的孩子要跟她落得一个下场吗。
可是走了,那个家,那个丈夫真的不要了?万一这次闹大了,男人不来劝她哄她,她还怎么回去?
可是回去了,那个家也没她能站的位置了。
……
如此反反复复,想起过去种种,悔恨交织,各种情绪,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她的孩子们,三个闺女头发乱糟糟的,大娘已知道事情年纪,双眼带着慌乱害怕,还尽力的照顾底下的妹妹阿弟。
四哥儿不哭不闹,由着他姐姐牵着。
孩子们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不安。
汤珍两行泪缓缓落下,这次没在靠着娘哭,而是伸手抹了抹眼泪,过去抱着孩子们,“阿娘,在这儿呢,有阿娘在呢。”
小大娘红了眼圈,二娘三娘紧紧抱着阿娘开始哭,四哥儿乖乖的抱着阿娘的大腿。
一家子就在院子里哭了一会。
铁牛先将赶车的师傅安顿好,给师傅付了车钱,师傅不要说崔家二娘子已经付过了,铁牛还是给了一些辛苦费,“这些天赶路,辛苦师傅照顾我二姐和孩子们了。”
车夫拗不过,其实也高兴有多余钱拿,便收了下来,感叹说:“二娘子也不容易,都是一个镇上的,小崔家以前名声好,咋能干出这样事情,真是太糟践人了。”
铁牛又道了谢,跟娘
说他去灶屋煮点粥烧些热水什么的。
“对对我也来二娘和孩子们还没吃这会天都黑了外头没吃食卖。”蒋芸说。
铁牛应了声跟二姐说:“显灵在睡觉我先把他抱到屋里二姐你带孩子到堂屋歇会。”又给车夫师傅开了员工午休室让车夫师傅自便。
汤显灵这一觉睡得很沉跟猪猪差不多等他睡醒屋里黑漆漆的翻了个身伸手一摸才发现不对劲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堂屋睡着吗?咋跑到屋里了。”
但他知道肯定是铁牛抱他回房的不过奇怪的是铁牛没在。
他爬起来穿了外衣摸黑下床一边喊铁牛。
没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铁牛端着烛台到了
“知道了。”汤显灵一边拉拢衣衫系绑带一边说:“天都黑完了你怎么还在外头?起夜吗?”
铁牛:“不是二姐和孩子们来了。”
汤显灵系绑带的手一停看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光是二姐和孩子们?”
“崔伯安在外头有女人还生了个儿子过年那会生的——”
汤显灵没听完就骂了句:“这狗东西王八羔子。”
他就说今年过年就二姐带着孩子来说什么乡下田出了问题而后开了春往年拖拖拉拉到了五月才来接二姐和孩子今年三月初就来了他还跟娘吐槽说崔伯安像是中了八百万。
真是狗东西。
“车夫师傅安顿好了二姐刚和孩子们吃完饭孩子们困了抱到娘的屋子里睡觉二姐睡不着跟着娘在说话我想先回来看看你。”铁牛说。
他一个大男人留在那儿二姐有些话不好跟娘开口。
汤显灵明白过来“你先回屋睡觉我去听全乎了。”他说的是杀气腾腾恨不得撸了袖子去崔林镇干架。
铁牛哪里睡得着但也不好往堂屋去就说:“你端着烛台过去我就在屋子里等你。”
“知道你早点睡明日还有活干别等我了我刚足足睡了一觉现在不困。”汤显灵说着抄起烛台去了隔壁堂屋。
堂屋里点了蜡烛烛火明明晃晃。
汤珍跟娘坐在罗汉床上母子二人靠着蒋芸在说什么话声音比较小汤珍时不时擦擦眼泪氛围很是压抑。
汤显
灵进去听见娘说‘都是我不好亏欠你们姐仨’,不由接话:“娘,以前的旧事不提,日子都是向前看的。
“五哥儿。汤珍抬头看去,不知为何,五哥儿一出现,她心里又有些底气找到了根骨似得。
蒋芸本来自怨自艾,沉浸在过去旧事上,她已经很久没说过、想过以前的事,因为五哥儿不爱听这些反反复复的苦难事,她以前和香萍也说过,但说的不多。
后来巧莲跟她说起她家大郎、二郎的事,听多了,蒋芸就知道为啥五哥儿不爱听她提过去,说这些,反复说,只能更苦更难受,让旁人也难受,对现况帮不了半点。
她恍然惊醒,扭头一看,果然二娘一直在哭,刚才吃饭时都不哭了。
汤显灵拉了椅子坐在罗汉床边上,喊了二姐,直接说:“铁牛跟我说了个大概。
“他真不是东西,这些年了,我任劳任怨孝顺公婆照顾孩子将后宅打理好,他在外做生意……汤珍一串的抱怨埋怨带着哭腔。
汤显灵听了会,二姐也要发泄的,只是听着听着就不住的跑神,跑一会嗯嗯嗯回应二姐,因为二姐说的事情反反复复都是些鸡毛蒜皮过日子的事。
蒋芸一看就知道五哥儿不想听这些,却一直没开口打断,说明五哥儿包容二娘,很是耐心。
过了好一会,汤珍说完了过去她如何操持辛苦这些旧事,而后接连着说:“……他接我们回去,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知道有我们这个家,知道疼孩子们,没成想,家里多了一对母子,婆母公爹说是表亲,但又很是热情,对那对母子特别好特别上心,平日里鸡鸭肉先紧着那对母子,还要给那男孩办百日宴,花钱如流水,要招待亲戚。
“我那会心里咯噔一下,但伯安不说,还瞒着我,我也没敢问,就帮忙,后来我问伯安,伯安说就是乡下的表姐,让我别多心别多想。
“办百日宴前,那女人说孩子夜里睡不安稳,老惊吓住,怕孩子被小鬼拘了去,我婆母比谁都着急,要去庙里烧香请平安符。
“那女人说,不用什么平安符,听说银子镇神,要是能有个银子打的长命锁就好了。
“崔伯安,我真的恨,他连哄带骗,让大娘她们三姊妹将长命锁拿出来,融了以后给那男孩打个长命锁,还有一双小手环。
汤显灵听别的还没气炸,虽然很生气,但这都是渣男基操,但听到把三姊
妹长命锁拿出来融了这事他实在是没忍住目光灼灼看向二姐。
汤珍本来陷在自说自话的氛围中被阿弟这么一看心里稀里糊涂好似清明一些还有点怕。
“他骗小孩你大人了你就让他骗?他又在你跟前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二姐四个孩子都小他们爹、奶奶爷爷不疼惜看重他们他们可都指望你了。”
“以前你窝窝囊囊
汤显灵话说的语气重了些。
汤珍怔愣了好一会捂着双眼泪水透过手掌哽咽又难受说:“我恨我知道其实我知道我恨我自己软弱无能我心里都知道是我对不住孩子一而再再而三还想着崔伯安对我们有一丝丝情谊不想把话问出来都不敢质问那表妹和男孩到底是谁……”
汤显灵见二姐如此顿时反省自己话说重了拍了拍二姐肩膀皱眉说:“跟你也没干系都是崔伯安不是东西。”
“但是二姐。”
他扶着二姐肩膀给二姐擦去眼泪很是郑重说:“你不要沉浸在痛苦中反反复复纠缠不清你现在一直想一直说崔伯安为啥抛弃你为啥背着你有别人想这些都没用。”
“他就是背弃了你背弃了孩子他就是想要个男孩——”
“我也可以给他生。”汤珍脱口而出。
汤显灵:……
目光如炬又夹杂着失望看向二姐。
汤珍一个哆嗦她觉得五哥儿好像真的对她失望了真的不想管她了比起说崔家崔家给她的羞辱、背弃、折磨五哥儿的失望更让她清醒冷静。
“这般以过年为期要是崔伯安过年之前来接你你和孩子们日后的生活我不插手你爱如何爱崔伯安爱怎么委曲求全都行。”汤显灵声音很是冷静“哪怕三个姊妹带着四哥儿以后日子过的水深火热我也绝不会插手帮一把。”
蒋芸听了就知道五哥儿后头话带着气在气头上呢。
孩子们要是真过的艰辛苦楚五哥儿咋可能不管——不管二娘倒是真的五哥儿前头那些话已经听出来生气了。
后头就是吓唬二娘。
“要是一直到年后崔伯安
一直不来,你就听我的和离——”汤显灵顿了顿,说:“你要是不想和离,还想和崔伯安和好继续过日子,也由着你,反正还是那句话,我就不管了。”
汤显灵说完,再看二姐一脸憔悴萎靡不振模样,二姐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汤显灵不听了——因为二姐还要絮絮叨叨那些破事。
现在二姐还没走出来,还没冷静,人生重大挫折。
他却不想听了。
“娘,你和我二姐早早睡吧,我也去睡了。”汤显灵端着快烧尽的蜡烛出了门。
隔壁卧室里,铁牛还没睡,听见动静先开了门,见夫郎一脸疲惫窝火,接了烛台自己拿着,一手关了门。
二人什么话都没说。
汤显灵脱了衣裳,上床,被窝冷飕飕的,就喊:“你怎么没睡?”语气里带了点气来,不过听在铁牛耳朵里那就是撒娇,担忧他咋没早早睡。
“我等你一起。”铁牛脱了衣裳进被窝,“我给你暖一会。”
汤显灵反省,刚把气差点带到铁牛头上,此时一个轱辘滚到了铁牛怀里,轻声调子哼哼说:“快抱着我。”
“好。”铁牛抱了个满怀。
汤显灵暖和了些,没那么生气了,说:“其实我二姐已经很勇敢了,她心里看清楚崔家以及崔伯安如何待她,不然也不会破釜沉舟的带着孩子们过来,她一个人,找车夫谈价钱一路上的吃喝,四个孩子一个没少,做了这么些,其实她心里都明白清楚,只是感情上还有些接受不了躲避吧。”
说着说着,夫郎两条眉毛拧了起来。
铁牛轻轻抚着夫郎眉头,说:“你看的透彻,人有时理智知道一回事,身体还伤着,没反应过来,没跟上呢。”
“所以我说到过年前,要是崔伯安不来接人,那就和离。”汤显灵都懂的。
铁牛嗯了声。
汤显灵抬着头,脑袋轻轻蹭着铁牛下巴,有些毛茸茸的,铁牛挨了挨,低头:“什么?”
“你怎么不问,万一崔伯安来接人了呢?”
铁牛肯定说:“万一来了,咱们正好关起门来动手。”
汤显灵一下子乐了,笑个不停,他怎么没想到这处。
“但我觉得,他不会来的。”铁牛说。
汤显灵脸上还有笑意,嗯了声,笑意淡了些,“人家有现成的老婆男孩,还在意我姐做什么?我姐带着孩子一跑,正好给那边腾空位置,那边的‘表姐’早盼着巴
上崔伯安成正妻。”
毕竟时下,小老百姓是没资格纳妾的。
而今的地主乡绅,说是纳妾,其实在官府没登记,都不是正经过了明路,就是自家关起门来说是妾室。
崔林镇地方小,粮铺小崔家以前是出了名的要脸要好名声,现在要是抬一房妾室,得被外头胡乱说成什么样。
“我估摸,我二姐一走,时间长了,他们想给那男孩过明路身份,背地里还要编排我二姐……”汤显灵说到这儿,眉宇间很是凌厉,“到时候咱们再算账,总不能因为什么好名声,就把人搭进去,跟着崔家掰扯不清了。”
哪怕是时下观念,有些人比较守旧,觉得人家崔家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汤珍生不出男孩,又带着孩子回娘家这么久,不操持管理家务,被休了也活该。
可不能因为要得这些人的好言好语好名声,就真陷进泥沼中。
过自己的日子,又不是给外人过。
铁牛嗯了声,轻轻拍着夫郎,让夫郎别生气,拍着拍着,怀里人没动静,低头一看,自己夫郎又呼呼大睡了。
之后日子,汤显灵可忙了,也没工夫操心二姐的婚姻状况——也没办法操心,二姐带着孩子们回来,婆家那边冷处理,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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