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进冬了,奉元城百姓觉得天气还好,不是很冷,但外来的客人已经感受到了北方冬日的严寒。
跟南方真的不一样。
酒痴姓关,单字旬。关旬家比渌京还南,家中做买卖也是商贾人家,他上头还有两位大哥,善经商,家中经营事业都是两位哥哥把持。
关旬自小生性浪荡,善丹青,好酒,酒喝多了喜欢乱跑游历。揣着三百多两银子离家出走游历,一路游山玩水到处买酒喝,花钱如流水,并不怎么苛待自己。
到了渌京附近小城,有幸得尝一口汤五哥高粱酒,当即就是被迷住了心神。那会关旬身上只剩不到百两银子,真真为了高粱酒,一路风餐露宿,没先前那般挥霍,就想着到了奉元城能有钱多买几壶高粱酒。
现在,汤五哥小酒楼人告诉他,一壶百文钱。
关旬有些迷迷瞪瞪,这位像是店家的男人说什么,他脑子都有些发懵,点着头,说:“……有酒就行。”
一楼大堂里,人多热闹,操着北方话说些什么——北方话倒是很容易听明白,关旬游历多年,适应各地方言,大家夸赞酒楼吃食美味,说些城南这几日又来了渌京哪户人家种种闲聊。
倒是热闹。
他一路奔波而来,也没歇息整顿,坐在温暖的大堂,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脸颊手有些痒,不由伸手捂了捂,肚中也饥肠辘辘,饿了。
佟嫂给这位生客倒了热茶。
关旬本想说他来点菜,结果被茶汤吸引了,这茶汤和寻常茶不一样,绿色的混着牛乳很是漂亮,不由暖着热茶饮了一口,入口浓郁的绿茶茶香混着牛乳的香气。
“客人,今日每桌送一杯抹茶牛乳,您慢用。”佟嫂笑说。
关旬慢慢饮着茶,这茶不同清茶,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有一柄小勺子,他搅了搅,里头有红豆,因为饿了,捞出来尝了口,红头煮的沙沙的甜度正合适。
一杯下肚,解了些刚才的窘迫——肚子不叫了。
却也更饿了。
不知刚才那店家给他下了什么菜。关旭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发愣,没问清。
好在很快有人上菜了,还是给他倒茶的婶子。
“佛跳墙一小锅。”佟嫂上菜。
前几个月佛跳墙推出后,酒楼食客多点这道菜,那会有价无市似得,还炒了起来,提早一周定都紧俏,后来汤老板见状,每日推五盅,那炖盅大,推出分食,一小锅够两三人
再点些旁的菜下饭吃。
即便这样也没解稀缺,还是时日推移,进了秋冬天冷了,大家爱吃锅子,最近才缓和下来。
也是这位生客运气好。
佟嫂将瓷白的小锅放下,掀开小巧的锅开,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关旬没忍住咕咚咽了声口水,热气袅袅上升,他才看到那一小锅吃食是什么样。
汤是清汤带着淡淡的茶色,食材关旬都吃过,他家乡与渌河近,从小到大吃的都是河鲜,蛏子、花蛤、小鲍鱼、螺肉、大虾,不过这里面还有山菌,山菌他吃的少,不过游历四方见过吃过。
佟嫂拿小碗给食客盛了一碗,“您先喝喝汤,慢用,菜马上就到。
关旬接过碗,刚才一杯甜饮子入喉,口中几分甜,现在扑面的鲜香,一勺子汤轻轻吹一吹,入口是鲜,河鲜的鲜混着山菌说不出的滋味来,暖暖的汤入喉入肚,一路的坎坷风霜此时尽消散。
好喝。
再吃一口食材。入口弹牙,清爽,好吃。
别看这道菜清淡,味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各种食材比例混合的极好,那山菌是亮色,没夺去河鲜的鲜甜,还多了不一样的香味。
佟嫂又上菜了,“这是我们店的招牌红烧肉、自家腌的酸菜炖拆骨肉,还有下酒菜大凉拌素拼。
同时两瓶素净的酒瓶也上来了。
酒瓶要小一半,关旬确认再三问:真一百文一瓶?对方答对的,高粱酒一百文一瓶,青梅酒一百二十文一瓶,不外带只能店里饮。
关旬挥挥手,痛快高兴了,刚才肚中垫了一碗汤,现下撩起衣袖自己斟酒,先端着酒杯到鼻尖,吸了一口,脸上不由露出笑来,“好酒,就是这个香味。
没错没错,就是这等高粱酒,不枉费他千里迢迢到奉元城。
好酒!
一连两杯酒下肚,关旬神色更为痛快,才抄起筷子挟菜,他刚吃了那道佛跳墙,现在吃——
入眼是色泽浓郁的大肉块,放在素净瓷盘子中,拳头大小一块被分成了四块,刚听那婶子介绍,这道菜是汤五哥小酒楼的招牌:红烧肉。
筷子碰上肉,肉轻轻晃动,他筷子并着勺子挟了一块,一看不由微微蹙眉,这是猪肉吧?
关旬家中三代经商,从小衣食无忧,不咋吃猪肉的,后来他游历江河去了不少地方,只有穷苦人家才吃猪肉,猪肉腥臊无比很难做好吃的。
他盯着勺子里的肉,想到
这家店招牌,想到刚饮得高粱酒,当即是决定试一试——他先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了酱香带着淡淡的甜味,不由凑近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汤汁浓郁,半点都不肥腻腥臊——根本吃不出腥臊味。
真是怪了。
“人间美味。关旬一口肉下去,双目放光盯着盘中的肉,“不知怎么做的,竟然能将猪肉做的如此美味,我游历各地,从没吃过这等猪肉,美味。
有一就有二。
佟嫂给远道而来生客送上了米饭。
才蒸好的米晶莹剔透冒着米香,一块红烧肉带着汤汁盖上去,关旬无师自通,拿着勺子捣一捣,肉混着米一口入嘴里,香,香的都找不到词来赞美。
太好吃了。
吃了两块肉,关旬停了筷子,再看另外两道菜,凉拌素菜最后下酒吃,尝尝这道‘其貌不扬’的酸菜炖拆骨肉。
拆骨肉就是猪棒子骨拆下来的肉。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猪肉本来就不贵,大棒骨更为便宜,可配上汤家自家腌的酸菜,与拆骨肉、土豆炖在一起。
其实是入秋时,汤老板想吃大炖菜了,尤其是酸菜大炖菜,酸菜炖粉条、土豆、白菜——于是带着遇春腌了一大缸酸菜。
酸菜是切成丝,与拆骨肉土豆炖过,外观有些不好看——因为炖的黏黏糊糊,酸菜土豆与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一口下去配上饭、馒头,滋味真绝了。
这道菜秋冬一上,爱吃涮锅的食客都要再点一盘这个。
说瞧着不好看黏糊,但吃着特别舒坦,香啊,浓郁的香,酸菜也不是特别酸,吃起来还开胃、解腻。
刚红烧肉偏甜口些,关旬吃了一口这道菜,当即是眼神又亮了亮……
“小老板,那位远道客人吃的高兴了,眼神一会亮了又亮,米饭都快下完了。佟嫂见人吃饭香也高兴。
来他们酒楼吃饭的都是这般,不过她还是喜欢瞧第一次来的生客,刚开始还不习惯他们酒楼菜色,只要一吃,那是撒开了膀子,一会就没最初端着的架势了。
铁牛说:“再给客人上一碗米。
这食客远道来的,说话口音南方,身上还背着包袱,风尘仆仆,头发丝都是寒气,穿的也单薄。
铁牛给对方点菜,想着远路来,没咋吃饭正饿着,先是佛跳墙暖暖胃,菜色不宜太辣了,涮锅子的话要慢慢的涮才是滋味,对方饿着,还是吃菜吧。
而
冬日里吃汤水、炖菜最好。
对方坐下先是问酒想必又是好酒之人便加了一盘下酒素拼。
等对方吃饱喝足身子暖了胃开了慢慢喝酒吃点下酒凉菜。
关旬这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主要是喝酒喝的时间长他好酒酒量也好喝到最后饭桌上吃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吃爽了喝好了一结帐。
“多少?”
“客人十瓶酒连着饭统共一两七百八十文。”铁牛来结账。
关旬:便宜、太便宜了。
哈哈哈。
关旬拍了二两银子。
“我明日还来。”
“客人我家明日正好休息日。”铁牛:“您真是赶巧也不巧我家开店从每月一号开五日休息两日如此循环明日后日是双休日您要是吃饭大后日再来。”
关旬:……
???
“这是奉元城酒楼的规矩?”他还是头一次听这等规矩。
铁牛乐呵呵“不是是我家老板定的。”
“难怪……”关旬看今日店里坐满了他吃了许久有些人也是一样还有源源不断进来的客人原来明日后日要休息了啊。
“那……”关旬脑子清醒嘴有点糊涂反应慢些说:“那我大后日来就是劳驾问问客栈在哪?麻烦指条路。”
铁牛送客到街上给对方拦了辆马车说了家西市又干净又不是特别贵的客栈。
关旬道了谢上了马车马车坐下有些摇摇晃晃他喝了许多酒也不觉得恶心想吐想着应该是吃的时间长了消化的七七八八了吧。
到了客栈开房关门把自己扔到床上呼呼大睡。
舒坦。
两日后关旬一身清爽又到了汤五哥小酒楼他来的大早发现酒楼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过去这两日他在奉元城溜达了一圈洗了香汤子听了不少汤五哥的事迹。
不过论起来还是汤五哥酿的酒最好自然了饭菜也香。
大早上酒楼供了早饭。
“什么吃食?”
“羊杂汤粉。”坐大堂的本地人笑呵呵说见对方面生口音也偏南方见怪不怪了自打奉元城成了皇城后来了不少南方人因此很是热情说:“我们这儿百姓入了秋冬都爱吃羊
关旬便跟着当地人那般吃喝。
确实是香。
“我前两日在其他家也吃过羊,喝不下去汤。”关旬说。
本地食客闻言大乐,说:“其实也不怪其他家,我们本地人有人就爱吃那一口味,可能你们觉得膻,但有人爱,专挑没那么去过味的,不过吃来吃去,我还是爱吃汤五哥烧的羊汤,他爹以前就是做羊汤馎饦的。”
关旬知道,听到过,汤五哥为父报仇告上衙门故事。
这汤五哥在奉元城还真是个人物。
关旬日日都来,除了双休,酒楼推什么吃什么,后来爱上了涮锅,中午过来,吃一下午,几盘肉、十瓶酒。
因来的勤、喝得多。
小酒楼的店员都认识了关旬,关旬走南如今也算闯北了,为人热情洒脱,知识渊博,不拘小节,很快同店员混熟了,店员问什么他也说些南方风土人情。
汤显灵也知道自家店里最近来了个南方游客。
还是个画家。
铁牛跟他说的。
汤显灵好奇,“你看过他作画?画的咋样?”
“看过。”铁牛点头,见夫郎神色就知道想什么,“关旬擅长水墨山水画,磅礴大气,酸酸蜜蜜喜欢花草,爱着色,不同的,再者我看关旬性子不羁,怕是不会教孩子们作画。”
汤显灵:……“你咋是我肚子里蛔虫似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你听人家作画眼睛都亮了。”铁牛好笑说。
汤显灵嘴硬:“也不一定是要招老师,我也是很热情好客的。”
“我知,我家汤大老板心肠最好了。”
二人聊了会关旬,便换其他话题,临近年关,今年又是一通忙碌,还有件事:赵家人上奉元城了,宅子已经盖好了就在往南扩建的那边。
赵家家主老太太等人还没到,只是管家先到了,张罗搬家事宜。
人家刚一到奉元城没多久就给小酒楼来了帖子,还挺客气的,帖子也没说拜访云云,大意是明年搬家,如今府上空旷狼烟地动,先不请贵客到访,等搬好家再宴客云云,还有今年年礼,汤家不用千里迢迢找人送渌京了,以后咱们都在奉元城,真真是缘分……
这封信写的几分客气几分真挚亲近。
这几年一年到头书信来往一次,两家地位悬殊、也没亲戚关系,其实这般保持下来,还真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舒适感。
如今赵家到奉元城了,铁牛和汤显灵二人一对视,一个态度,还是如过去那般,该怎
么走动就怎么走动,不攀附,过自家小日子。
太平三年年底,是以八卦海牛的婚事结束的——海牛十八了,村里同他一般大的栓子都娶妻了,唯有海牛还单着,这些年张叔赚了些钱,海牛双亲健在,家里也富有,按道理来说十里八乡媒婆该踏破张家门槛,也确实是。
不过海牛都不喜欢,全都推了。
过年时,汤显灵和铁牛带着辣辣回村,王阿叔在桌上提起来就愁,没忍住抱怨连连,院子里海牛带着一群小孩在外头放炮仗,炸个响动,海牛嘎嘎乐。
屋里,王素素忧愁说:“……不知道他想找个什么样的,我光是推辞媒婆就送了不少钱出去,女郎不要,哥儿说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你别管他。
汤显灵听着外头没心没肺嘎嘎乐声,跟俩叔叔说:“海牛还跟小孩似得,他没开窍,现在硬要给他娶妻,也不合适,不如再放放。
“你张叔和我也是这么想的,算了由着他吧。王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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