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城门入内,便是嘉兴城了。入目只见一条大道横贯西东,豁然开朗。这处江南城市比起帝都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昨夜下过雨,今年第一缕微凉的秋风吹过道边挂起的长幡铺号,卷着晨时草木间水露的清香。
马车挂着摇铃招摇过市,摊贩们支起帐篷预备开张,有人挂着笑脸冲她招收,推销自家新上的蜀锦布料,程衍略带歉意地摆摆手,
回想不久前在山野的在山野的时日,如今已成仙门中的头号通缉犯,再见这尘世热闹景象,竟一时间恍如隔世。
时候尚早,两人走进一处已渐渐拥挤起来的茶楼,坐定叫了些早饭。
“听您这声气也弗是本地宁哇,外路来个伐?这些日脚不太平,好像出哩弗少大事件咧,侪话少在外跑跑顶好喏。”
帮工是个健谈的年轻人,手上端茶倒水,嘴上也不忘招呼。大约是平日见惯各色人等来往,虽改不来口音,话里还是尽力多添了许多官话。
见这程衍二人腰挎佩剑,也将两人出身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时日不通音讯太久,程衍本打算寻个地方打听打听近况,听他挑起话头,正顺着接下去:
“这倒是没听说,是什么事啊。”
“就侬格些仙师仙门,天到晚打生打死。听讲出拉一个大魔头,前头几日还在蜀山,跑到人家屋里把当家掌门一剑捅死,连句屁话都弗讲,也勿晓得是为啥,此刻逃出来拉,影子都没得。听讲各路仙门正拉抓她哩。”
“这人杀人要什么理由。你要是能想得通,你不也成杀人犯了?”邻桌也是二人对坐,其中一人大笑着打断道。
他一身商客打扮,高鼻深目,眉眼间竟依稀有些胡人长相。
“有理!咱些老百姓,日脚过得稳稳当当,哪会想得出这等杀人放火格事体,避都避弗及!”
帮工笑着拿毛巾一擦手:
“客官先用茶等等,后头才开火,好了马上给您端上来好伐?”
程衍忙点头说谢。又听那头儿另一个声音尖刻的人忽地开口:
“人杀人,能有什么理由。有时候看谁不顺眼,切磋修为,死了就是技不如人。要么为了抢什么法宝秘籍,我小叔子以前做古董行当生意,这种事见多了。”
“哎哟,是真吓人。凡人想动手都怕没那个本事。人家正手奔雷反手驭电的,天天刀刀剑剑,倒是杀起兴了。”
“所以我说朝廷上建天枢司也好,好好制制这帮人,当真会点舞刀弄剑的本事就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哼。”
程衍喝茶的动作顿住,转头看沈渊,他却撑着脸看向窗外,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话。
从昨晚起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或者更早。两人在山村中短暂修养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的。
她心中不解越来越大,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问一问。
“至于那杀人之人。当日许多人亲眼所见,都说她出手招招无法预测,宛如鬼神挥剑,还有她那把剑是被诅咒的凶器!曾一夜间杀死八十一人,如今那剑中封印了太多不甘的冤魂。所以每次拔剑的时候,你甚至能听见厉鬼哀嚎!”
“呃,停一下,请问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程衍举手提问,她真的非常好奇。
“自然是从当事人身边流传开的。”
声音尖刻的人满不在乎地说:“连官府这几日都发了通告叫人小心着点,说有一背着八十四条人命的逃犯。具体怎样也不清楚。”
“怎么又成了八十四个?!”
“八十一人是旧案,一人是那掌门。以及,据说她还杀了蜀山派两个看门的道童。”
“是啊。听说她此前销声匿迹十年,不知怎的近日又重新回来。”胡人长相的商人有些忧心忡忡。
“谁知道。不过都是他们那群仙门之中自己的事,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没关系。爱打打爱杀杀去。”
帮工端着两碗热腾的阳春面来,讲了这么多。程衍早就饿得心口发慌,对已彻底成为世人口中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凭空安上罪名也已无心争辩。
反正也是没人愿意听的事情,她何必多这一嘴,当即抓起筷子一边吸面一边还是忍不住道:
“说到底修真界的事情只是修真界的事,对凡人而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至多也只能当个谈资罢了啊。”
“不奇怪,连外门生也算上,满打满算,拜入仙门的人又能有多少。”
沈渊终于开口,话里却带着不屑。从两人相识起,他话里话外好像对整个修真界格外看不起。程衍对此已经习惯,也懒得追问为何。
毕竟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喜欢什么东西,或是讨厌什么东西,很多时候是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的。
吃过早饭,快到晌午,对城中布局地势都不熟悉,两人结过账后就先去风波楼周边踩了一通。这临水而建的木质高楼此时空无一人,大门紧锁着。
“还未到约定时日,看来平时这里是不通人的。”沈渊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如此想来,那人约在这种地方见面,多半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被其他人发现吧。”
程衍说着抬头望去,塔边四角飞檐上翘着,遮蔽了半面日光。每一角上,都用红绳绑着一枚铜钱:
“反正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时候就能知道了。已经等了这么久,还差这一点么?走吧,咱们先去找个歇脚的地方再说。”
沈渊默然不语,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了,程衍正欲离开,盘算先行找个住的地方暂且安顿。却忽地被身边的人抓住手腕,原是他不放心,临行走的匆忙,仍担忧那寒毒仍未除尽,按着人她在城中又找了一位大夫搭脉检查,确定已经彻底无恙后,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
见他紧绷着的脸终于和缓,程衍也觉开心。她是一向不愿旁人为自己如此担忧的。
会担心是因为有牵挂,被另一个人放在心上牵挂着本该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代表两个人之间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联系。这世上这么多人,可会“牵挂”自己的,与值得自己挂念的人却不会太多。
这是好事,更不该因为它让人觉得难过。
她伸手来揉了揉沈渊的头顶,收到他一个含有警告的不满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像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短暂地卸下那副漠然的外壳,流露出内里的鲜活气,这让她也感到很高兴。
拜别那医师,两人寻了间离那风波楼相近的旅舍后,见时候还早,在房中枯坐也是无趣,程衍拉着他在嘉兴城从东到西逛过一圈来,直到月上柳梢,吃过晚饭后,这才慢慢向下榻的旅舍走去。
值夜的掌柜正拨着算盘,见程衍二人入内,随口只会了一声夜里注意火烛,眼皮抬也不抬地手上仍旧噼啪打得飞快。
店内一片沉寂,教程衍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谁的清梦:
“刚刚那人听着就像在瞎编,说什么我命线中断,命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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