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年初一。
程鹭寻起了个大早，在同一酒店的总统套房，给董糯父母拜了年。
除了寄到家里的新年贺礼，程鹭寻之前还派人送了好几次珠宝和名表，这次又备了许多礼。
只是董糯的爸爸董玉峰在法院上班，一贯清廉，什么礼都不肯收。只留程鹭寻吃了一顿饭，然后对董糯说：
“小伙子看起来挺精神。”
也就一句客套，后来也没有邀他加入春节旅行。
出门压马路时，董糯不经意地讲给程鹭寻听，他差点气笑了。
“我爸这人慢热，跟你可能还不熟悉。”
董糯让他放宽心，随后，说起了一些家庭趣事。
“我以前不是专攻离婚案的家事律师嘛，我爸妈特别怕我变成不婚不育主义者，就总催着我恋爱。”
“那你谈了吗。”
程鹭寻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母胎solo二十多年。有次很久没回家，春节一见面我就嚷嚷，妈妈我好想你，结果我妈说，女儿啊，你也该找个男人来想想了。”
程鹭寻忍俊不禁，“咱妈说得对。”
董糯继续回忆：“后来我考研一战失败，就被押去相亲，跟你的那次，我仔细给家里汇报了情况。你猜我爸说啥？”
程鹭寻唇角翘起，“你爸说郎才女貌？”
“没有。我爸说，闺女你虽然脑子笨，但他既然看得上你，说明他命中一劫。”
“嗯，情劫难了，惹人烦恼。”
程鹭寻目光灼灼，转口又夸了一句：
“你不笨吧，脑子很清醒，审美水平也还可以。”
“咦，你嘴怎么变甜了。”
“这你都知道，难道偷偷亲过？”
程鹭寻故作惊讶，笑。
董糯：“……”
亲过两次，可不是偷偷的。
“爸妈在，”程鹭寻指了指楼上，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从容道：
“今天你只能偷偷的。”
“……”
这男人简直食髓知味了。
“亲你？”
董糯呲牙，“你想得美。”
“你想要咬着亲？”
程鹭寻斜靠在车门，“行，嘴被咬破我也不说。”
董糯气不打一处来，吹鼻子瞪眼：“我说你想得美。”
“嗯。”程鹭寻点点头，“小嘴嘟着，适合亲。”
“……”
你一张俊脸，也很适合打呢。
董糯忍住冲动，按下巴掌，可程鹭寻又是一副白期待的样子，笑得宠溺又纵容。
俩人逗趣时，旁边车位来了一辆车。
驾驶座的人下车，走路经过，看了眼清俊颀长的程鹭寻，有些不确定，又盯着看了会儿，才惊喜交加道：
“诶，程鹭寻？！”
听到这话，程鹭寻转过头。
董糯也顺着这声音看了过去。
是一个跟程鹭寻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圆领针织衫。
“真是你。”
男人兴奋道，“我赵一天啊，记得吗？咱俩在美国上同一个高中。”
程鹭寻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好久不见，我回国过春节来着，我老家是这的。”
赵一天叹道：“你不是北京的吗，怎么跑这来了？”
程鹭寻：“度假。”
“春节旅行啊。”
赵一天说着话，注意到程鹭寻旁边的董糯，他很惊奇：
“这是你太太？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我记得是叫卢溪吧，当初就觉得你们肯定会结婚！”
董糯愣了。
“……”
程鹭寻明显也怔了一秒，撇过头，认真介绍：
“我太太，董糯。”
“不是卢溪？可是我听卢溪说……”
赵一天有些尴尬，对着董糯点头哈腰，“你好你好，别介意啊，是我搞错了。”
董糯凑到程鹭寻耳边，小声问：“卢溪是谁？”
程鹭寻想了想，淡声道：“认识的一个女的。”
董糯记得曾经听田诉杰提起过——在认识她之前，程鹭寻好像有一个挺理想的结婚对象，没记错的话，正好姓卢，会不会就是这个卢溪？
赵一天插话又问程鹭寻：“你结婚，卢溪知道吗？”
程鹭寻侧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董糯没太听清。
很快，程鹭寻又转过头看向她。
董糯迟疑，“你们聊，我先……”
注意到她的表情，程鹭寻认真跟赵一天解释卢溪的身份：
“她和我不是前任关系，更算不上朋友，我结婚没必要通知她。”
董糯忍不住问：“卢溪以前追求你？”
赵一天抢着答：“可不是嘛，她是程鹭寻他们隔壁班的班花！”
董糯“哦”了声，完全不了解他们上学时候的事情。
赵一天又答：“去年清大校庆，卢溪和程鹭寻都参加了，所以我才误以为她修成正果……”
“她也参加了校庆？”
董糯惊了一下。
程鹭寻的表情和从前一样不悦，似是也想起来。
“你和她见过。”
“啊？！”
董糯一点印象都没了。半年前的校庆活动，杂事特多，且接触的人也多。
“卢溪是志愿者吗？还是返校校友？”
“……”
程鹭寻没答话，似是不太情愿提及。
赵一天觉察到程鹭寻对他的不耐烦，打着哈哈：
“卢溪不是清大的，和我们一样高中大学都在国外，她成绩一般，大神去了哈佛，她就只能异地了……回头再聊哈，我先去拜年了。”
说着，赵一天迈步离开，奔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区。
董糯走神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问程鹭寻。
“你和那女生发生过什么吗？不然你为什么不高兴我和她见过。”
“见过倒无妨。”
程鹭寻慢悠悠地开口：“我不高兴的是，你当时帮她偷拍我。”
“偷拍？”
董糯的思绪一时有些乱……
细细想起来，校庆植树那会儿确实有个女生，像洋娃娃一样的外形，委托董糯偷拍她与程鹭寻的合影，照片后来被发到BBS上，被秒删了。
董糯沉默地点头，心不在焉地喃喃：
“原来她就是卢溪。”
-
年初六，董糯结束旅行，回老家又住了几天，才返校。
她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无意中翻出了程鹭寻送她的新年礼物。
四方盒子里边是一个铂金手镯，印刻的样式看上去是烟花，大钻小钻铺满了。
还缠绕一圈流苏般的“烟火”，撞击声能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做工和品质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董糯把手镯戴到手上，盯着发呆了许久。
时间到了正式开学的那天。
丁珍豆一回京，就拉着董糯去学校附近的商场逛街。
走进一家店，店主招呼“有什么需要”，董糯没说话，指了指橱窗里的叶子书签。
“这款是样品，所有订制都由意大利那边手工制作，寄过来大概需要半个月。”
店主拿起小托盒，动作小心地展示：
“雕刻的星星图案很精美是不是，还有别的样式，要不要再挑挑？”
董糯抿唇，“不用，谢谢，我就喜欢这个。”
店主朝她笑，“用细绳穿进顶端的镂空处，书签还可以当作装饰品挂起来。”
董糯低眉瞧了会儿，“能拿给我看看吗？”
……
从店铺出来的时候，丁珍豆很是不解。
“花六七千块钱定制一个书签也太浪费钱了吧！是不是程鹭寻送你的礼物更贵，所以你只能买昂贵的东西回礼？”
董糯笑笑，没解释什么。
吃冰饮时，话题渐渐变成了寒假搁浅的社会实践，丁珍豆低头转发一则朋友圈《清大女生节：法律援助，靠近我温暖你》，董糯也跟着在朋友圈转发了。
丁珍豆喝着丰胸的木瓜牛奶，安利董糯喝，闲扯了几句，最后又聊回正题：
“这个学期，计算机系派出两个男同学参与进来，跟咱们一起完成法律援助的项目。听说是泸溪河院长牵线搭桥的。”
“什么泸溪河，院长的名字叫卢河。”
董糯纠正。
丁珍豆很是得趣，“咱们院长家的名字挺逗，他叫卢河，给闺女取名叫卢溪。”
“卢溪？！卢院长的女儿是卢溪？”
董糯被木瓜块噎了一下。
丁珍豆：“你还不知道？！之前校庆忘了吗，卢溪就是托了院长爹的福，一路跟校长同行，还参加了植树活动。”
“哦，记起来了。”
董糯失神了一秒。
之后就没空把这点事放心上。
研一下学期的课，明显多了不少，随着小程序项目有新进展，董糯忙得飞起，一直忘了取书签。
定制的书签从意大利寄过来有好一阵了，店员打过好几个电话，董糯总是没空去取。
年后，程鹭寻的工作似乎也忙，没日没夜的加班。
老爷子程树繁受了风寒，卧床静养半个多月不见好，程鹭寻抽空回老宅看望爷爷。
司机把迈巴赫开进胡同，尽头是幽静的深宅大院，朱漆门上的雕花繁复高雅，有一种无言的肃穆感。
车停在门外，程鹭寻一下车就看到老宅门口的年轻女人，他愣了愣，抬手示意司机摆平。
年轻女人一见到程鹭寻就往前扑，似是等了很久：
“程鹭寻，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
司机上前拦住她，“这是私人府邸，请你马上离开。”
警告的同时，司机手中电话已接通，他马上吩咐：
“门口有个陌生人，麻烦保镖出来处理一下。”
那女人开始焦躁起来，程鹭寻没理，绕过她，推开门准备进去。
女人似是想用蛮力挤进来，即便进不来，她也势必会用力拍打木门，闹得院里的人听到动静。
程鹭寻只能妥协，退到门口。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
咬住烟嘴，什么都懒得讲。
沉默半晌，女人猛地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似是想久别重逢抱一下。
余光注意到她的动静，程鹭寻的上半身一闪，凉凉地盯着她。
正好屋里的保镖出来了，和司机一起，迅速架着大喊大叫的女人带离了程家大院。
强制和反抗之间，女人包包掉出来一个东西。
程鹭寻蹙眉扫了一眼，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瓶子。
他瞬间想起程天曲的那句诅咒般的话——
每一个喜欢你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进到宅院里，程鹭寻把烟头摁灭，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时候，奶奶宁凤金正好走过。
“谁在外面吵闹？”
程鹭寻：“是谁，您不都听见了吗。”
“……”
老太太宁凤金：“还好，你爷爷在屋里看电视，没听到门外的声音。”
回想起来，老太太多年前曾亲自阻拦过，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打发出国，约好再不回来，现在竟然反悔了。
昨晚工作熬夜，今天起得又早，程鹭寻此时太阳穴处绷紧，还有些疼。
问候了爷爷，他就回了房间，听到手机响了声，又扫了一眼。
发现是个好友验证，备注写着：
我是卢溪。
他把手机盖上，趴到床上阖了眼。
过了会儿，吵醒他的是一连串的电话铃声。
程鹭寻坐起来，看到外头天色已暗，房间里昏沉沉的。
手机来电显示是京市的陌生号码。
程鹭寻接了起来。
听筒里瞬间响起卢溪的哭诉：
“程鹭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倒是你以前……你扪心自问一下！”
“……”
“我听赵一天说，春节遇到你和……”
程鹭寻的语气不带情绪：“你有事？”
“我知道真相才回国的。抑郁症治了那么多年都治不好，你凭什么当任何事都没发生过？”
卢溪说：“我……我们翻篇行吗？你娶我……”
“大姐，我已经结婚了！”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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