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压板卷成桶靠放在客厅的角落里。
厨房的灶台上没有温热的小米粥,岛台上没有热好的牛奶。
床头没有摆成小山的苹果,茶几上没有泛着光的橙子。
音响关着,既没有白噪音也没有轻柔的音乐。
房子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桌椅都在原位,窗帘恰到好处的垂落。
门窗都关着,透过窗户可以远眺一湖之隔的高楼大厦。
临近十一点,璀璨的灯光秀已经关掉,只余下灿烂热闹之后的霓虹。
习以为常的一切,却让霍聿觉得缺了什么。
视线落到室内,电视关着,活力四射的梦魇咸鱼一般躺倒在沙发上,看到宿主回来了,他只是简单地撩撩眼皮就算是过去,没有热情的迎接、没有说个不停的嘴、没有搓搓手的期待。
黎乐只是安静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眼神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一动不动。
捏着鱼食站在鱼缸边的霍聿偷偷打量着黎乐,鱼食半天没有撒进去一颗,一群小鱼眼巴巴地围过来,隔着鱼缸看他手上的鱼食,有小笨蛋嘴巴一张一合。
霍聿不解地拧眉。
不由地开始认真反思,他最近睡眠质量——
好像……
大概……
有可能……
还可以啊。
真的还行。
最近工作量不是很大,各分店销售额稳中有进,名下投资扭亏为盈,闲置房产全面盘活,包括即将开设的新分店装修也进入了尾声。
他刻意减少了加班,每天能在九点前回家。
踩踩指压板,做做运动,吃吃药,十点钟左右躺到床上,十点半左右关灯。
霍聿扪心自问,接手悦乐百货后就从来没有这么规律作息过。
这个星期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可,他的幻觉,自称梦魇的黎乐为什么反而进入了消极怠工,不高兴挂在脸上。
想到此,霍聿莞尔,黎乐真的很好懂,开心了在脸上、不开心也在脸上,高兴了振臂高呼、不高兴了骂骂咧咧。
仿佛能一看就透,是一颗干净的、纯洁的水晶球。
也因为透,所以难懂。
此刻,水晶球里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到了霍聿的心头,他不解得眉头皱得更紧,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吃的那些药对幻觉有影响,所以黎乐开始变得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就连时不时看他的小眼神都不见了。
霍聿几次想给周医生发信息问问。
可转念一想,周医生是帮助他消除幻觉的,不是让他养幻觉的。
大晚上的,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霍聿呼出一口浊气,单薄的唇线抿紧,倒也没有忘记撒上一些鱼食,鱼缸里的小笨蛋们争先恐后地开始啄食。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黎乐,几次想开口询问他怎么了……
可是医生的叮嘱浮现在耳边:不要混淆现实和幻觉。
霍聿苦笑一下,可他已经把幻觉当真了。
黎乐怎么了?
他看似平静,其实已经没招了。
脚边的动静让他知道霍聿坐下,知道霍聿又拿出了平板,打开了报表,开始看那些令人犯困的文字、数图……除了工作,黎乐就没有见到他有什么娱乐。
让他抱着那些该死的钱睡觉去吧!
不~~~
黎乐猛地坐了起来,指着霍聿大声地说:“有招,必须有,老子不让你自然入睡是小狗。”
说完这句话,他鹞子翻身般跳下了沙发,光脚踩在地板上,筒灯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似有血条充盈的光晕。
“今天不和你睡了,王八蛋,独守空房吧社畜。”
黎乐挺胸抬头,气势十足地走向客房,没有回头、毫不留恋。
霍聿:“……”
挽留的话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我还是有点别的乐趣的,比如刷刷短视频、给游戏充充值、听听别人的八卦……”
解释在空荡荡里回荡。
听着尾音在空气中消散,霍聿忽然掩面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低声的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大晚上不睡觉笑毛线。”
忽然,黎乐宛若小狗一般探出脑袋,故作凶狠地呲牙,“滚到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睡觉去,把主卧的床弄这么舒服干嘛,觉又不好好睡。看我干嘛,对,我现在怨气大得能够吃人,哼,魔吃人很正常的,嗷呜,吃掉你。”
噼里啪啦说完,黎乐扭头回到了客房。
躺在客房一般般舒服、一般般大的床上,黎乐嗷了一嗓子,“看我?!!”
他惊疑不定地坐了起来,被子一半搭在肩膀上,一半落在腿上,像是老和尚的袈裟,只是魔不是清心寡欲的魔,他念头很多,比如霍聿刚才是在看自己?
不,不对。
黎乐很肯定地摇摇头,人怎么可能看到梦魇。
他慢慢躺了下来,为自己这个搞笑的想法笑了笑。
“有点饿,不过也还好,一顿不吃不要紧。”
黎乐揉揉肚子,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侧躺着闭上眼睛。
没有霍聿在身边,闭上眼睛后的世界黑黢黢的,他宛若待在没有门窗的小黑屋里,也许睡着也许只是闭目养神,等待黎明破晓的到来。
霍聿吃药后做的梦,咸湿的海风照着他的大脸啪啪啪地吹,雨像是不要钱一样一刻不停地下,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汹涌地呼啸。
——这样的梦不好吃。
黎乐表示他是吃饱了,却吃得不开心。
让一个中餐胃偶尔吃一顿披萨汉堡还觉得新鲜,天天吃、顿顿吃,就很容易反胃。
黎乐拒绝这样的餐点。
他想要柔软的海风推着浪轻轻拍打细腻的沙滩。
他想要轻盈的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慢悠悠地飘。
他想要木屋矗立在海边像是灯塔一样为海上的船引航。
他想要的是甜甜的梦。
不懂为什么霍聿的梦里面总是出现大海,那座木屋一直吸引着黎乐的目光,只是梦里面风雨太大,他举步难行,让他没法去探寻一二。
大风大浪大雨真是够够的了,只要一想到苦涩的梦境,黎乐就反胃。
拒绝,强烈拒绝!
睡着的黎乐皱起了好看的眉。
···
“我也要去。”
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和宿主交代一声,黎乐抓紧了自己包上的背带,肯定地点点头,“跟你出门。”
霍聿放鞋拔的手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黎乐,简单的白T、款式简单的水洗蓝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和黑色的双肩包,一如初见的样子。
黎乐头发梳理整齐,就连呆毛也偷偷用了点他的啫喱后变得服帖。
他像是去上课,过分的干净,不染尘埃。
“上班啦霍总,你发什么呆?”黎乐举起右手在霍聿眼前乱晃。
霍聿垂下眼,推开房门,等黎乐走出去了才反手推上。
很久没有出门了,自诞生就待在霍聿的家,那次下楼找披肩不算,黎乐是紧张的、忐忑的,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霍聿的身后,生怕慢了一步就跟不上霍聿的节奏。
还好,还好霍聿不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他稳重内敛,上电梯不会立刻按“关闭”,上车也不会火速关门,给了黎乐很多行动的空间。
黎乐老实地坐在霍聿的旁边,朝着司机挥挥爪子,“师傅早呀,很高兴你认识你。”
“老刘。”霍聿喊了一声。
司机老刘下意识应道,“霍总?”
霍总嗯,然后低头看手机。
老刘脑袋里有问号,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啊,就有点莫名其妙,心里面不免嘀咕霍总咋变得古怪了?
“刘师傅早。”黎乐没想那么多,很愉快地改口。
上班时间,地库里不时有车子开出去,司机老刘也和往常一样启动车子,性能极好的黑色汽车不疾不徐地开动,经过一小段的攀升,终于见到了天空。
待在高层看天空,和待在地面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黎乐趴在窗户边,看着天空上悠悠然然的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呆愣,觉得心里面漏掉了什么。
是什么呢……
他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没答案就算了,黎乐不是强求的性格。
从湖景壹号出来,车子汇入上班的车流,东州大学南校区的大门在眼前一晃而过就被湖底隧道内的景色取代,隧道上方蓝色灯条一段一段掠过,宛若星际穿越。
隧道很长,大大缩短了东洲南城区和北城区的距离。
忽然,眼前亮了。
蓝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可他们还在南湖上。
黎乐扭头往后看,承载隧道口的人工小岛是一条漂浮在水上的“鳐鱼”,长长的尾巴是连接到陆上的桥。
湖水很蓝,有船开过,带起长长的涟漪。
桥不长,很快就到了东洲南城,紧接着上高架,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天鹅广场,东洲的标志性建筑基本上在这里,拔地而起的百层高高楼、直冲天际的电视塔、如玉兰花一样绽放在湖边的歌剧院等等。
在北城的家里面就能够看到的风景,现在置身其中了。
悦乐百货的总店也在这里。
三十年前,天鹅广场就是东洲最热闹的地方,霍聿父亲胆子很大,那时候就将此地的一个楼盘收入囊中,哪怕那时候很多人并不看好他的举动,说他翅膀刚硬就想着飞了。
结果,还真让他飞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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