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心思从未如此活络过。
李旻干的那些事，不说诛九族，最低也得是全家流放，如今能保几个算几个。这钦差勉强说得上和颜悦色，说明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既说了论功行赏，那就是还有事没做完。
到底什么事呢？而且这事是她知道的，就算不知，也能帮上忙的。
大夫人还没想出来，可事关全族人的生死，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放心，妾身一定知无不言。”
“不急，大夫人想好再说。”说完后，沐山敛走远了些，靠着石壁坐下闭目养神。
大夫人凝眉回到女眷中。二夫人与她一向面和心不和，可事到如今，从前的恩怨哪还计较这么多，急忙迎上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夫人抬眸看她，心下思忖，二夫人在她成婚过了一年后就入门，在李府有二三十年了，知道的事可不比她少，于是示意婢女不要跟上，拉着二夫人到无人的角落，小声说道：“老爷干的事要上公堂了，死罪是逃不掉了。”
掐了二夫人一把，让她不要声张，继续道：“不过我估摸她们还有些事没办好，而且这事跟我们有些干系。说了能论功行赏，兴许可保兴儿他们一命。”
二夫人强压下惊慌，连声音都在颤抖，“可老爷近几年好些事都不同我说了，都是成日成夜地宿在柳梦那。”眼睛突然一亮，“要不我们往祁家和华阳六家上扯，把水搅浑去，他们为了保命定会救我们！”
“你疯了！”大夫人低斥她，“你给我听着，这件事到我们这里就结束，不要去攀扯其它！世家如日中天，可不会因为这些事就倒台，万一惹着了他们，你的儿子女儿绝对落不着好！”
“是是，我一下子糊涂了。”二夫人定了定心神，不停绞着手指，“我去把柳梦叫过来，这几年都是她伺候，肯定知道些事。”
言罢，二夫人正要折身，却被大夫人悄悄拉住，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别去！我明白钦差的意思了，柳梦有问题！”
“怎么说？”
大夫人耐着性子解释，“你好好想想，我们都是后院里的妇人，钦差怎么会找上来，说明问题出在后院。整个院里谁最可疑，除了柳梦都是好几年的老人，只能是她。”
二夫人深吸口凉气，恨恨道：“早说了老爷会毁在那狐媚子身上。”
“皇室和世家斗法时，就他干的那些事，就算没有柳梦也是要千刀万剐的。”大夫人冷冷道，“钦差没有直接抓人，柳梦不简单，我们要把人看好了。你再努力想想，柳梦干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想到了就装作送茶水吃食给钦差，把事告诉她。”
二夫人点头应下，拿手帕捂着胸口，不断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我的性命估计要交代在这了，希望佑儿兴儿们都能活下去。”
柳梦的身边没有一人，自从来到这里，她的婢女都被赶走了，其他人也在疏远她。她低垂着头，一个人叠好被子，就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冷硬的饼，就着雪融化的水吃下去。
她看起来不大，约莫二十出点头，面容清丽秀气，身为宠妾，却没有趾高气扬，一双杏目时常低垂，是一种谦卑的神态。
很难想出，这样的女人为何会让府里其他人排斥。
“大人，您是不知道，自从她来了，老……李旻就被勾的五迷三道，成日跟她厮混在一处，只有大夫人还能与他见上一面。”二夫人背对着身后的女眷，恭敬地在沐山敛身前放下用火煨过的清酒和茶点，“柳梦看着不爱来事，都是面上的。她来了没多久，就把弟弟弄进军队去了，虽说是军户，但不是一般的士兵。卫所条件艰苦，李旻还觉得亏了姐弟两。”
军户地位低下，时常用来安置流民，因此门槛不高，审查不复杂，对于要混入天齐的暗探来说最合适不过，估计不止八阳城被钻了空子。沐山敛想起了她临死前的几年，天齐与北地开战，虽说身处深宫，也知天齐打得十分辛苦，靳玮峰和宋显姿阵亡。
“只安排一个弟弟？她没有别的亲人了？”
“没有。”二夫人摇摇头，却突然顿住，神色露出几分思索，好一会才说：“她隔些日子就要出府，虽说天齐并不限制女子出行，可她在这没有亲人好友，出得未免频繁了些。”
说到这，她全然望了礼仪，鬼鬼祟祟地凑近沐山潋，“我原本以为她是去私会情郎，于是派人跟过去，您猜怎么着？”
沐山敛：......并不是很想猜。
“她不带丫鬟，总是一个人去不同的地方，寺庙、酒肆、衣铺......哪都去，坐一会就走，偶尔买些东西。”
应该是和上级接头，并且没有特定的地方。据前世的经验，他们大多是单线联络，因此很难一网打尽。最令人气愤的是，沐山敛不止一次对上子年这个细作头子，却屡次让他逃脱。
当然，以双方的武力差距来说，也不知逃走对谁来说是好事。
沐山敛终于捻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酥软清脆，看来是下了一番心思，“不错。”
二夫人听后喜不自胜，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忍着泪朝沐山敛行一大礼，提着裙子回到女眷里，紧紧地把一对儿女拥入怀中。儿女被勒疼了，有点想推开母亲，却被抱得更紧。其余人见了，有的在黯然垂泪，有的则对沐山敛蠢蠢欲动，若非她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早就化身成体贴入微的婢女冲上去婢膝奴颜。
时间在流逝，压抑的寂静中时不时传出几道啜泣声。像是有无形的水灌入，每多一道哭声，水就上涨一分，让胸膛里的心跳更加清晰。
沐山潋抬目，柳梦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人群里，好几人围成一个圈，彼此沉默，眼神晦暗得可怕。
她能想出柳梦是如何去蛊惑。前来看守的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钦差，而她们有这么多人，只要一鼓作气冲出去藏起来，躲上几日就能逃脱。
大夫人也注意到了，朝贴身婢女说了几句话，婢女正要上前去驱散她们，却被走至身后的沐山敛拉了一把。
“静观其变。”
对于生的渴望压过了理智，女人们没有预兆地跳起来，疯了似得往外跑，眼里只有通向外面的甬道，令剩下的人猝不及防。
沐山敛运起轻功，掠过奔涌的人群，最先来到出口，衣袂翩飞，负手而立。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只见离她最近的两三个女人突然跌倒在地上，为了不被身后的人踩踏，只能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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