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从玉华宫醒来,头痛欲裂。昨日莫名的燥热,似乎还有人抱着哄她。
“我是怎么回来的?”
陆尚宫不敢抬头,昨日她犯了大错,若不是汪争为她求情,她现在已经被逐出玉华宫了。
“公主昨日饮多了酒,身子不适,是奴婢扶着您回的玉华宫。您回来后便沉沉睡去,一夜都没醒。”
实则昨夜太后听了裴少卿的密报,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杜湘走失了,康城县主把这事算到谢昭头上,串通马球场婢女盖她。
太后连夜下令,将涉及此事的宫人杖毙,康城县主也挨了二十杖,若不是顾及老燕王,只怕当场就要杀她!
谢昭无力细究,朝庆颐殿去。
一股浓重的药味,太后倚着软枕,眼下泛着青影,连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松散些。
“昭儿,来,坐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谢昭跪坐脚踏上,捧住太后枯瘦的手:“您昨夜又咳了?何医监开的药可还见效?”
太后攥紧她手腕:“从今日起,你就待在玉华宫,哪儿也别去。我已经传信给你爹爹,让他尽快派亲兵来接你去益州。”
谢昭心口一沉,“益州?为何突然要去益州?长安好好的。”
太后打断她,“昭儿,你先别问这些。你老实告诉我,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见她迟疑着不肯回答,又加重语气:“莫要提那崔家小子,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护不住,更别说护你,我问的是旁人。”
谢昭垂眸:“孙儿未有心仪之人。”
太后又是一阵剧咳,帕子上一片猩红,“益州风光好,水土养人,比长安安稳。你去了那边,就别再回来了。”
......
崇仁坊,谢琬透过马车纱帘,望着茶楼门口那一幕。
杨文希正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位戴帷帽的小娘子步出,扶她上马车时,指尖轻托她肘弯,眉眼间的温柔小意,与从前待她时一模一样。
“姐姐,何必呢?他既已这般待你,你又何苦再看这些糟心的场景,惹自己难受?”
谢昭见她唇瓣都失了血色,正要劝慰,却被她抬手止住。
待那辆饰着金雀纹的马车远去,谢琬缓缓下车,风掀起她的裙角,她的身子晃了晃,竟有些站不稳。
杨文希乍见她立在街心,先是一怔,随即扬起下巴,唇边勾起几分倨傲,仿佛她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路人。
谢琬强撑着笑意,“郎君当真好福气,能得这般佳人相伴。”
为了腹中孩儿,她愿意放下所有骄傲,与他重修旧好。
“不知这是谁家闺秀?若郎君实在喜欢,何不纳进府里作个贵妾,总好过这般偷偷摸摸。”
杨文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让她作妾?你倒是敢想。”
谢琬深吸一口气:“瞧着年纪尚小,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杨文希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地打量谢琬,“她的身份,你还不配知晓。”
谢琬胸口剧烈起伏,扶着隆起的腹部,声音恳切:“再过三月,孩子便要出世了。文希,我们还是......”
杨文希瞥了眼她的肚子,讥诮道:“从前只当谢家女何等金尊玉贵,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我还当你那威风凛凛的爹真要从益州杀回来,把我杨家掀个底朝天呢。”
“我爹爹镇守西南,保家卫国,岂会为儿女私情擅离职守?你厌弃我便罢,休要辱我谢家门楣!”
杨文希挑眉冷笑,步步紧逼,“哦?区区谢府门第,倒成了我高攀?方才那位贵人瞧见没?你们谢家满门女眷跪在人家面前,怕是连个正眼都讨不着。”
谢琬眼前阵阵发黑。
杨文希悠然道:“劝你醒醒,这长安城里,可不是只有谢家一家独大。”
谢琬笑声里裹着泪,“好,好得很,我总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她从袖中取出放妻书,“既如此,请郎君签字画押,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无瓜葛。”
她本想借此唬一唬他,盼着他能有半分留恋,哪怕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可杨文希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当即唤随从,取来笔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放妻书上挥毫落款。
他将文书粗暴地塞回谢琬手中,“既然要断,便断得干净些。你明日就派人去杨府,把你那些嫁妆都拾掇回去,省得日后说我杨家贪图你谢家那点东西。”
谢琬手发颤,抚着肚子:“那这孩子呢?他也是你的骨肉,你就半点不在乎吗?”
杨文希神色微滞,旋即展颜道:“你要生便生,我绝不与你争。若是不愿,自己看着办便是。”
谢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冻得她骨头都发疼。
原来他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这般轻易舍弃。
杨文希最后扫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转身便走,步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
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虽然可惜,但若为此耽误了与永泰公主的婚事,才是得不偿失。
回到马车上,谢琬再也忍不住,扑进谢昭怀中。
到了谢府,谢昭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她杏色裙裾上,已洇开大片猩红。
王惠礼看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大哭:“将军,你若是在家,琬儿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何医监诊脉后,对王惠礼摇摇头:“夫人,孩子保不住了。”
王惠礼急道:“可现在才四个多月啊!能不能再试试?”
何医监神色凝重:“夫人,三娘子血亏得厉害,身子支撑不住。依我看,现下能保住大人已是万幸,最怕的是母子俱亡。”
王惠礼咬破嘴唇,“保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琬儿!”
谢琬疼了足足一个时辰。
何医监灌下几碗安神汤,她抽噎着,昏昏沉沉睡去,眼角的泪还在不停淌。
满府上下食不下咽,无人动筷。
谢昭正欲回宫,谢纶突然拦住她,眼中满是血丝:“我要杨文希死,你可有法子?”
谢昭思索片刻:“你等我消息。”
几日后,子夜,一辆不起眼的青绸马车里,谢纶压低声音:“你当真看清楚了?真是永泰公主?.”
谢昭掀开车帘,“永泰公主的身影我岂会认错?往日他二人都是借着马球私会,今日偏挑这深更半夜。”
谢纶冷笑,“杨文希,胆大包天,引诱公主私会这样的大罪,他也敢犯,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谢昭蹙眉:“此事棘手。你前些日子已向御史递了弹劾杨家的折子,若德妃娘娘知道我们为报私仇,把她女儿牵扯进来,日后必视谢家为眼中钉。得找个合适的‘捉奸人’,既不能落人口实,又能一击致命。”
她眼睛一亮,吩咐车夫,“去裴府别院。”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外,谢昭上前叩门,“听说他多数日子宿在这儿?咱们碰碰运气,说不定他还没睡。”
裴度披着外袍立在廊下,睡眼惺忪:“大半夜的,二位这是闯宅打劫来了?”
谢昭一脸谄媚,讨好道:“有桩天大的要事,要请裴少卿帮忙!”
裴度懒洋洋抿着茶,听她把前因后果说完,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让我去捉杨文希和永泰公主的奸?你可真会把我往火坑里推。”
谢昭凑近,“此事只有你来办最合适。裴家现如今与德妃和楚王同气连枝,德妃娘娘只会觉得你是关心公主名节,真心为公主着想,绝想不到其他,更不会迁怒于人。”
裴度打了个哈欠,作势转身就要回房,“啊!好困。方才你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谢昭一把拽住他衣袖,死活不肯放:“别走啊,裴少卿,你不能见死不救!永泰公主年纪那么小,你忍心她被那登徒子骗了?她可是你堂妹楚王妃的小姑子!你不能不管她。”
裴度甩开手:“你还是太后收养的孙女呢,论名义,永泰公主也是你妹妹,你怎么不去管?”
谢昭像块甩不掉的膏药,“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撞见这等事,往后还怎么做人?”
裴度指向谢纶,“那让他去!”
谢昭整个人都扒在裴度身上,“谢家人若是去了,德妃娘娘必然怀恨在心。可你不一样,你们是自家人,就算永泰公主一时恼你,也绝不会记恨太久,毕竟你是为了她好。”
裴度冷哼一声,挑眉道:“有好事时,怎么不见你惦记我?”
谢昭双手合十,“求求你了裴少卿,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必定重重报答!”
裴度想起那日她中药的媚态,耳尖倏地红了,喉结微动:“当真会报答?不骗我?”
谢昭急得跺脚,“一定报答!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再不去,人就没影了!”
裴度孩子气地转身,摸出纸笔,在桌案上铺开:“写吧。”
“......写什么?”
裴度晃晃手中的笔,“我帮了公主这个大忙,公主说日后必定会报答。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写下来,才作得数。”
谢额头冒汗,抓过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今承裴少卿大恩,来日必当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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