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像倒扣的黑锅豁了口。
大雨瓢泼而下,急得像粗手粗脚的帮工为了应付老板,不要钱地用水冲刷大地。
后山禁地,山路难走又泥泞。
却见一男一女十指紧扣,互相搀着扶着,没了命地往上爬。无奈体力难支,上三步能滑下两步,于是一身雨水再滚一身泥土,掺着绝望混成举步维艰的泥浆。
“喜哥……我不行了……”
女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时尤带哭音,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湿又滑,抓不住又不愿分离,“你自己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细瘦的手渐渐松了指头,“我来寻你……我们再好一次。”
“秋娘莫说傻话!”
喜哥心头一紧,两只手都缠过去,拖着拽着,恨不能就此生根长一起。
“今生不自由,来生便自在了吗?”
他的话音带着冲天的怒与怨,大雨遮不过也盖不掉,“我只要我们这一辈子!就这一辈子!”
“等翻过这山,离了泓泽县————再也没人能逼你!”
许是他的话语太过自不量力,天上忽然一声雷鸣。
”咵——嚓!!!”
白色的闪电劈开夜幕,一瞬间炸亮滂沱天地———有人追来了!
那些人就追在他们身后,戴着傩面,手持鱼叉,仿佛海底龙王派遣出的恶鬼!
“快……快!”
喜哥无意抬头正见这一幕,一时骇得肝胆俱裂,拖拽秋娘的双手也失了分寸,比起害怕抓疼她,他更怕带不走她,“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秋娘的伶仃胳膊几乎要被他扯断,却是不敢抱怨,更不敢回头。她咬牙拼命往上爬,手脚并用也不嫌狼狈,大雨劈头盖脸砸她身上,迫得她睁不开眼,流不尽泪。
天公实在不作美。
借力踏上的石块也跟着摇摇欲坠。
秋娘只觉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重。
在喜哥骇然的目光里,她只来得及反抗本能,生生撕开他的手。
“不要————!”
喜哥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只得眼睁睁看着秋娘消失在自己面前,连带着他的心一起。
*
秋娘一路“颠三倒四”地翻滚,碎石尖尖几乎划烂她一身皮肉。她也曾试图伸手抓住什么来缓冲去势,却是翻了指甲还黏着肉,换来更锥心的痛。
这一滚便直接滚到了坡底。
秋娘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半天起不来身。
大雨还在下,倾盆而下,“哗哗”的声响灌进她耳朵里,也冲刷过她每一处伤口。意外地,竟压过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缓过一阵,秋娘头晕目眩地支起身,举目四望没见到喜哥,却见“恶鬼”寻来了。
“在那里!”
“找到了!”
“这一通好找。”
“看你往哪儿跑?!”
四只“恶鬼”围了四路,直将秋娘围其中。“大恶鬼”则有排面些,头顶斗笠,身披蓑衣,最后一个现原身。四“恶鬼”为他让出中心位置,一低头就能跟秋娘打个照面。
就见他杵着鱼叉,居高临下,伪善的话语比大雨还让人齿冷,“秋娘,你这又是何苦?”
秋娘一脸忿忿,踉踉跄跄站起身,风雨飘摇似扁舟,又坚韧倔强得像劲草。她用手背狠狠抹掉下巴上的泥,再狼狈也不肯教人看轻,话出口又呛又辣,恨不得嗤他脸上:
“你典三水又是何苦?”
“我沈秋娘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蠢猪儿子!”
“放肆!”
“打她两顿就好了。”
“村长这是瞧得起你。”
“要不是生有两分姿色,这种跟人淫奔的女子,合该进猪笼!”
“大鬼”还未言语,“小鬼们”倒争相唾弃起来。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黑影从暗处蹿出,饿虎扑食般一把扑倒“大鬼”。他一边喊着“秋娘快走”,一边出拳正砸“大鬼”面中。
只听得“哎哟”一声,傩面应声而裂。那“大鬼”原长了张容长瘦脸,还蓄着一把山羊须。
“小鬼们”团团围上,对突然冒出来的喜哥拳打脚踢,一声声骂着“贱种”“父不详”,喝令他快点放手。
一时间,秋娘没人困守,倒是得了自由。可她看着几乎要被打死的心上人,又怎么快走?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哭声喊声盖不过雨声,秋娘心焦如焚,竟一头撞进“恶鬼”群里,豁出命地吼:“你们放过喜哥,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
推推搡搡,雨夜里一片混乱。
碍手碍脚的秋娘不知被谁丢了出去,踉踉跄跄,脚底一滑,后脑勺竟直直撞上石头尖峰。
汩汩的鲜血淌得比河水都急,顷刻便染红一地。
“呵……呵……”
秋娘挣扎着去看她的喜哥,想伸手却无力,想呼唤却无声。
她多想再喊他一声,看他回头再冲她傻呵呵地乐。可她的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却是看见一柄鱼叉闪着寒光,朝喜哥的后心猛力刺下。
“轰隆隆”,雷电交加。
照亮众恶鬼面目,也绝了有情人的生路。
“秋……秋娘……”
床榻之上,四肢大张的鲛人先是仿着喜哥模样,气若游丝地一声呼唤。而后脑袋一别一转,权当转场,又仿着秋娘模样,蹙眉含泪道:“喜哥......来生我们不做人了……就做两条鱼。”
很明显,这是他给自己加戏说的词,毕竟秋娘气绝之前的最后一眼,也只遥遥望见喜哥身死。可“得成比目何辞死”这句话,是秋娘临死前最后一个念想,融进骨血长在肉里,正好被鲛人吃了。
鲛人不懂诗,但他照着字面意思,猜测她是想跟心上人做一对比目鱼。
可他真想告诉她,在海里,便是做了比目鱼,也逃不了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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