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诧异抬头。
林正雅正眨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
林家人多生得周正，方圆脸，明眼翘鼻丰唇，总给人一种富安的感觉。
即便是如三岁的年纪，也已叫人看得出周身的皇家气派，富贵气质，是妥妥的帝王相矣。
若非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暗藏着些许谨慎、试探、防备乃至惶恐，真真会叫人艳羡有人一出生就在皇家。
“皇上应当先给众人免礼。”
清冷声音闯入，玄黑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林正雅身后，挤入林晚晚视野。
巫连看住林晚晚上移的视线。
两相对望，他无甚表情，但林晚晚可以觉察出，他在她周身打量了一番。
林晚晚低下眉眼，心虚地挪开视线。
出门前，徐嬷嬷提醒她当等巫连下朝回来，征得他的同意再出门行事。
但林晚晚有自己的小算盘，怕巫连限制她的出行，又怕耽误了时辰，便与徐嬷嬷讲道理，道是巫连早说定了不管她恢复公主身份后的行踪，若徐嬷嬷真怕怪责，可差人同步报备。
林晚晚想的是先斩后奏，但没曾想，刀都举起来了，却偏偏杀出了个程咬金，勾着手不给放，甚至极有可能要被反手一刀......
“皇姐快快请起。”林正雅清了清小奶音，端着调，“众人平身。”
林晚晚的侍从们听声谢过而起，林晚晚也于捣鼓的心雷声中忙伸长双臂去拢散落一地的红纸——一只修长的手于她的忙乱中，抢去了其中一片。
“巫卿，这是何物？”
等林晚晚站起来，好不容易叠整齐手里的红封，正要装进红色锦包时，便又听见那小奶音发问。
只这一次，林正雅没问林晚晚，而是问的巫连。
林晚晚装拾红封的动作不停，缓缓抬眼看巫连。
巫连摩挲着红封外部轮廓和内里显现出来的形状，也正抬眼。
“这是压岁钱。”林晚晚朝巫连弯眼笑笑，又将他手里那个红封拿过，拆开，“红色桃纸寓意红红火火，红绳穿就的铜钱便是压岁钱，串挂在铜钱下面的便是新年祝福。”
她将红封里头的物件取出，是一个串着铜钱的福结，其最底下是一张红色硬纸写就的“平安喜乐”。
“我这个也有新年祝福吗？”林正雅两眼发亮，举着手里红封，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当然。”林晚晚被小萌娃融化，本就娇甜的声音黏糊起来，哄着，“皇上也可拆开看看。”
“真的？”林正雅兴高，听罢立即要去扒拉红封，但那小萝卜手指才触及红封封口，他动作又停下。
林晚晚疑惑，视线从林正雅的手指移到他脸上。
林正雅脸上笑意了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布上了倍于先前的惶恐，看去了巫连那厢。
及至巫连沉眸点了点头，林正雅脸上才见松快些许，但亦不复先前孩童的纯真模样，而是端着那帝王架子，小心翼翼地拆开红封。
林晚晚愣了愣。
一个三岁小孩就已经能被驯化得如惊弦之鸟了吗？
一种不知是心疼还是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叫林晚晚心尖颤了颤。
往后，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麻木应激的状态？
......
“是如意。”
林正雅欢脱得没控制住声调，所以话落，他又急急瞄了眼巫连，见巫连依旧无甚表情，才又捏着那纸卡递向林晚晚，“皇姐，另外二字，我还没识得。”
林晚晚看着他小心谨慎却满怀希冀的目光，抿了抿唇，才蹲了身下去，与他平视，“是自得，自得如意。”
自得与如意，对于一个傀儡小皇帝而言，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根本无处可寻。
“愿皇上新的一年，除旧迎新，洒脱恣意，顺心顺遂。”林晚晚郑重地看着林正雅，真诚发愿。
林正雅大概也是感受到林晚晚的真意，先是怔了怔，随即也笑弯了眼，“谢谢皇姐。”
他将福结纸片小心翼翼装回红封中。
林晚晚站起来，却冷不丁看见一只摊开着向她伸来的手。
林晚晚疑惑。
巫连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她手里的红封。
是那个她方才从他手里抢回的红封。
他也要这种物什？
林晚晚撇撇嘴，“压岁钱，多为长辈予晚辈祝愿，平辈予平辈互赠......”
没有金主找奴仆要的道理。
但巫连没让林晚晚把话说完，便已将她手里的“平安喜乐”红封夺走，且兀自将其装拾好，再慢条斯理地装入衣襟内，一边转身一边道：“皇上还需回殿准备今夜夜宴，莫耽搁了。”
林正雅听了命令哪里还敢耽搁。
他怯怯地回了声“是”，便朝林晚晚露出个天真可巧的笑颜，还对了口型，“皇姐，今夜夜宴再见。”
言罢，林正雅便迈着比巫连短一.大截的小短腿去追前头的人去了。
“巫卿所言极是，我一眼便能认出皇姐，她真的太美太好了。”小孩子天真，即便被规训至极，仍改不了天性，兴致来了便会叽叽喳喳个不停。
林晚晚听见林正雅说的前半句，却没听得后半句，但有看见巫连斜了眼看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林正雅，依唇形看似乎说了句“当然”，脸上还挂着些许得意的笑。
估摸是对林正雅一眼就能认出亲姐的预判的得意吧？
眼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拐过月亮门，又听见许广尖利的声音喊了声“起轿”，林晚晚根本不再多想其他，只知心中狂喜。
巫连半路撞见她离开了绍安殿都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要求她立即回去绍安殿，那不就是真的放她自由，不管她了吗？
如此一想，笑意便蹭蹭贴到脸上。
林晚晚抓紧锦袋里的全部好运，高兴得无以复加：“快，可得赶着一禾姐姐到午门筹备晚宴表演前，先到教坊司。”
另一边，巫连早知林晚晚要去教坊司，所以祭祀结束后，他便特特以礼部需筹备晚宴表演为由，令其先行退场，免得那个做事无甚计划的傻吧脑袋到教坊司要扑个空。
不过，若论做事的细致性，这红封准备也算得上别出心裁。
桃纸、红绳、福结、铜钱、祝愿，件件虽小，但若都加算起来，却是满载的心意。
蓦地，林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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