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偌听到这一声,当即愣在了原处。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过去有十几年,她都时常听见这个声音在耳边绕。骄纵的、肆意的、意气风发的,也有很少的时候,如现在一样,是低而沉的。
她原本预备着起身,现下又缓缓坐了回去。她手里迫切地想要攥一样东西来让自己定心,划过裙边时却碰到了腰间那个玉香囊。
本该是触手生凉的东西,因为被她一直拢在斗篷里,此刻竟也是带了些温度而并不冰手的。
这个玉香囊,一下就让她的思绪定了下来。
她十分平静地对车外道:“冯郎君,请回罢。”
外面沉默了一瞬,冯晚才问她道:“你叫我什么?”
息偌看不见他的脸色,也不想去看。很多年前,他是宠爱她的冯家哥哥,等她长大了,也做过她令人艳羡的情郎。但是那些都结束了。
她已有了去处,他若是知道了,就不该来。
息偌抿了抿唇,没再回答他。这里住着高门世家,没有那些市井中热闹的喧哗,她感觉四周变得异于寻常的安静,她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从车头走到了车窗之外。
他对她温柔而低声道:“上次去爬山,你摔坏的鎏金簪子,我修好了。”
他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兴许又变回了满不在乎的轻慢表情,于是语气也变得自如轻快道:“既然你将我的东西都还回来了,我也不好留着你的东西了,收回去罢。”
冯家养尊处优的小郎君在寒冷的街市上疾走出一身热汗,也没能找到要找到的人,他只能用最蠢的办法在息家门前守株待兔。
他终于等到了她,她却冰冰冷冷地唤他冯郎君,一面也不肯见他。
息忍和小盼看着冯晚踩着薄雪走到窗边,扯着嘴角的那个笑僵硬无比,眉眼比这初雪还冷。
他动作十分洒脱地将簪子递到窗边,说他不要了。
但他的眼睛在说舍不得。
小盼瞥了瞥紧闭的车门,想,这样可怜的冯郎君,会不会让四娘子心软。
车厢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息偌轻轻道:“我不要了。”
她在想,她还要他给的簪子做什么?霍恂已经给了她一支新的……不对,那支步摇被她拆了下来,他可拿回去了吗?
她忽而纠结起来——收下那支步摇与他会面,是她应允了此事的代表,若是他又将那东西收了回去,这又要怎么算呢?
一时之间,她想着那支步摇的归处,竟然有瞬间忘了车外还有个落寞的旧情郎。
但冯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只是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鎏金簪子,感受到簪头上精致的镂刻形状钝钝地戳着他的掌心,连痛也不够畅快。
他还记着,那时还是深秋,他们踩着枯败的落叶登山玩闹,他不小心碰掉了她的簪子,闹得这小姑娘很不开心。他拿手帕将簪子裹起来收了,然后轻言细语地哄她,说下次见她,就还她一个崭新如初的簪子。
息偌那时候没有与他生气,但是下山的时候,他们还是起了争端。两个人不欢而散,谁都没有多给彼此一个眼神。
后来除了花楼那一次不合时宜、又在意料之外的碰面以外,他们就再也没见上。
就那一次。
再后来,就是今日了。
原以为是与往常一样几日之后的下次再见,到了此时,竟成了她与旁人相看议亲的时候。
她的簪子不要了,连他也不要了。
冯晚咬了咬牙,声音倒还平稳如常,只是眼中已经带了些赌气的发狠。
他一如往日般不肯低头,故意道:“四娘,真要和我一刀两断,就别把你的东西丢给我处理。好聚好散,我们何必如此?”
小盼见车内没有回应,连忙上前去接,冯晚却将手避过了,固执道:“谁交到我手里的,谁亲自来拿。”
息偌犹豫了一会儿,不肯与他在家门口攀扯太久,终究还是将木窗抬起一点,伸出手去。
冯晚拿着簪子那只手没动,另一只手却突然抬起,抓住了她的手。
息偌吓了一跳,就要缩手,但是冯晚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息忍见状上前,严肃道:“冯郎君,请松开我家娘子。”
冯晚没松手,但他感觉到息偌在用力地后退。
他眉尖轻轻皱起,迟缓地将簪子放进她掌心,道:“那日的事,我没法和你解释。但是,四娘,我待你不好,对不起。”
他松开了手。
他知道自己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信口雌黄地狡辩任何。
“我走了。”
他轻声说。
小盼原以为这是他再一次骗息偌露面的手段,可冯晚退开一步,果真就那么走了。
待他身影转过街角,小盼才敲了敲车门,轻声道:“娘子,冯郎君走了,可以下车了。”
车内的息偌闻声,手指微动,感受到那个细致的断口。那个地方,再如何美丽地镶嵌,也不过是粉饰太平。
她的手没有收回来,从那个狭小的缝隙里,她看向手里的簪子。那个断口被冯晚修整得十分漂亮,凭眼力一扫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手一抚过,她还是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松了手,金簪落地,在薄雪润透的青砖上,磕出一声轻而闷的响声。
息四娘子回了家,马车被牵去后门。
夕阳的余晖尽了。
有些寥落的星,显现在未完全变暗的天色里。
那个离去的少年郎君久久地站在长街的拐角,此刻又轻步走回,停在那个与她作别的地方,捡起那一支被他奉还、又被她舍弃的金簪。
他看着这一场惨淡至极的薄暮,想到那个狠心至极的息偌,她和清都侯一起待了那样久的时间,而方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发上的步摇却没了。
他心中浮出些不太妙的想法,他希望那是自己多想了,而绝对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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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偌一回到房间,小盼就伺候她换了衣裳。息偌接过小手炉,将自己方才冻得冰凉的手焐了上去,等手暖和了,脑子也就活过来了。
外头侍女喊着大郎君来了,息偌立刻起身去迎。
息停坐在桌案边,与她开门见山,问道:“不喜欢?”
息偌点头道:“这人演得脾气随和,性情却反复无常。好话没说两句,却又夹枪带棒。终归不是个好人。”
息停瞧着自己这小妹妹被气得咬牙切齿,笑问道:“其他的呢?”
他见息偌想着,却也没说出些什么旁的来,便道:“最差也就是这样了,你这样娇惯的脾气,也能忍着陪他绕一圈西市。看来比我想得要更好一些。”
息偌万万没想到息停得了这么个结论,他这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是怎么练出来的?
息大郎君做事的风格,好听的叫坚定,不好听叫固执,一意孤行到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认定了息偌与霍恂还算投契,心里原本一分的担忧此刻也没了,又与她道:“你日后,再与他多多来往。”
息偌心里其实已经是同意了,虽然没有明说,息停已经看了出来。故而息偌也就没再多扭捏什么,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息停满意了,手指搁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
息偌看见这个小动作,愣了一下,想起这似乎是嫂嫂从前的小习惯。
她目光从息停的手上转移到脸上,他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自己这个习惯的养成,姿态十分自然,犹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理会坐在一边的息偌,有什么自己的小心思。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道:“冯予迟的事,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息偌想他该是知道了刚才在门外的事,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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