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奂闻声上前,一边由着寒雀扶正杨慈音呕得微微颤抖的身躯,一边快速地摸准杨慈音的骨节,找准了几个穴位,轻轻按揉。她先是觉察杨慈音的身子顿了一瞬,随后她竟慢慢停止了作呕,勉强有力气喝些茶水。
这时另一名宫女也忙迎上来,手忙脚乱地帮着步奂和寒雀缓解杨慈音的不适、整理她的凌乱的衣物。一片匆忙之中,杨慈音抬起眼来:“你医术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
步奂忙搬出准备好的假名:“奴婢名唤惊鹊。”
寒雀听言,轻轻扫了她一眼,步奂惊觉她的假名与寒雀的名字重了一个发音,正忐忑间,却听杨慈音悠悠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她轻笑一声,“倒是好名字。”
另一个宫女见皇后问步奂,也忙不迭凑上来:“奴婢名唤桃华。我们二人是专程来给娘娘染蔻丹的。”
杨慈音忽地不言语了,淡淡盯了桃华一眼,又收回目光:“内务府总算是没有养些废物。寒雀。”
“我在。”
“我昨日刚染了蔻丹,今日用不着她们。”杨慈音道,“把她们先领下去,等我有吩咐时再领她们上来。”
杨慈音这么一说,步奂自然不好再多做停留,虽然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医术亮出来,毛遂自荐做杨慈音的近侍,时时刻刻为她把脉调药,好早日完成卫清晏给她的任务,但是她到底也知道这不现实。
若是她现在就冲动自荐,不仅成功的概率极小,还会惹来杨慈音生疑。
来日方长,步奂这么安慰自己。她今日的表现已经让杨慈音印象深刻,若是来日染蔻丹时还能讨她欢心,说不定距离成功就又近了一步。
“那个叫惊鹊的。”杨慈音复又开口。
步奂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她忙转过身来,只听杨慈音道:“你不要走太远。”
步奂心中明了。从方才那一下孕吐的架势看,杨慈音可能恰好属于孕吐既频繁又剧烈的那一群人。她先前无嗣,如今年近四十才有了这第一个孩子,身子骨又虚,怀孕对她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
而传闻中,皇帝常年卧居病榻,太医多半都聚集到了皇帝的寝宫内,无法时时刻刻看照杨慈音,这两件事对于步奂来说都是好事。
她如今在皇后眼前亮明了手艺,之后皇后一有什么不适,多半会召她来查看,这样一来,在皇后身边动动手脚,也就方便了许多。完成卫清晏布置给她的任务,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步奂忽然觉察到自己少想了一个要素。皇后宫中那位本事与步隐不相上下的宫人,此刻却完全不见踪影。
宫中有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医师,为何连杨慈音的孕吐都无法缓解?难道这医师只负责配药调药,其他的却不擅长?
真正到了定坤宫内,步奂才觉出一切的不对劲来。以致于她和桃华到了住处之后,历来种种仍在脑中挥之不去。桃华善谈,在住处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叽叽喳喳地出门去,留步奂一个人在室内。
这对步奂来说反而是好事,她需要时间将一切梳理清楚。包括易容的事怎样瞒住同住的桃华,又怎样抽时间去继续查梅妃的病,这对步奂来说都成了问题。
待步奂整理完自己的行头,不知觉间,夕阳已缓坠,宫中的各色花木香气仿佛随着日光的收敛而逐渐低调起来。宫里处处点起了暖灯,定坤宫的面积却过大,没有被暖灯全数映照的地方,依然陷入一片橘红的昧谧中去。
做完洒扫的活计后,步奂便转头研究起染蔻丹、养指甲的秘方来。先前母亲只粗略地教过她,如今既来到定坤宫,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来处理。
正凝神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特异的鸟叫,步奂忙打开窗,只见一个特制的小机关盒已经在窗边。而刚才的那一声鸟叫,正是华烛模仿所致。
步奂与卫清晏约定,若是梅妃再传人入宫,卫清晏一定要想方设法通知她。如今来看,卫清晏真的做到了。小机关盒有特别的榫卯结构,只有经过一定训练的人才会知道里面的解法,若是想要强行开启,那么,里头的内容便会随着这小金属盒一同消失。
步奂轻而易举地打开盒子,上头只写了四个字:“梅妃急召。”
她心头一动,将盒子快速复原,看桃华还没有回来,她便忙开始卸脸上的易容,第一次去见梅妃的那张脸虽然也是易容过后的脸,但没有现在易容的这样夸张。
随后,她用军营中学来的手脚,轻而易举从定坤宫中翻了过去。
到达颐芳宫时,几名女侍已经听了梅妃的指令早早候在门口了。步奂抓紧步伐进去——等给梅妃诊完病,她还需要赶回定坤宫中。现在她就祈愿桃华不要早早回来,发现她偷溜出去的事实。
“相比较我刚来的那日,确是好多了。”步奂的医箱上次被杨慈音翻找过,自然不能再带进宫。因此她这次早早和梅妃的下人商量着,让她们提前给自己准备一个医箱,好给梅妃诊治。
此时步奂凝神感受着梅妃的脉跳,“我上次来了之后,娘娘可有再服用定坤宫那边的药物?”
“不曾。”彩香回答道。
“那便说得通了。”步奂悠悠道,“彩香,你先前是否说过,梅妃娘娘的病自进宫之后便加剧了?因此不得不靠皇后娘娘的药来维持?”
彩香有些懵地点点头:“确是如此。但是戒掉皇后娘娘给的药之后,我们娘娘便天天一蹶不振,即使吃了您的药也是如此。”
“正常。”步奂却道,“虽然我不知道皇后给你们的药中放了什么。但是不管你们信与不信,停药这些时日,娘娘体内的浪银虫的确有所消遁。”
“你是说……”彩香轻轻捂住了嘴。
“没错。皇后娘娘给的药,实际上是十足的蒙蔽。它的确可以稳住浪银虫,让梅妃娘娘少受些痛楚没错。”步奂沉吟道,“但与此同时,它也会滋养浪银慢慢长大。”
“杨慈音这个贱人。”梅妃厌戾道,“我一直念她的好,为她做事,到头来,她一开始便想害我。”
为她做事?步奂一下抓住了这四个字。她一直以为皇后与静妃、梅妃是三足鼎立、水火不容的关系,但是从细致处观察下来,若将杨慈音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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