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刺破凌晨的暗昧,秋临就骑着马,带着一沓宣纸踏至城中的布告栏边。宣纸上的墨尚未干透,仍然沁着湿凌凌的水香。
他垂下眼睫,沉默地注视着那笔锋,因为书写者略带犹豫,那墨过分地晕染,导致尾锋有些模糊,像一个不详的谶文。
只犹豫片刻,他仍借着火光,将宣纸钉在了布告栏上。
远处的城门传来隐约的人声,秋临往那边瞥了一眼,眼中浮现些许艳羡。城门外的景色随夏晨的湿意一同浮涌上来。
但秋临很快便收起眼神,向身后的士兵喝令一声,一踢马肚,策马而去。
自从饮了血之后,他便有了一种奇怪的信仰:他要将余生都献给血母——他擅自这样称呼步奂——以祈求能再饮这神血,愈缓无底病痛。
秋临远去后不久,几道清癯的身影现于熹微晨光中,为首的提着铁铲,跟着的几人皆一副营养不良的窘态。
“快些,快些。游医说的那味草药只在这凌晨的路边能挖着,晚了就挖不到了。”为首的男子低斥道,“等我们挖到这草药,把它煮了给小囡喝了,还要什么药堂的方子!”
“靠谱么!”紧随着他的女子略嗔道,“这路边的药别把人吃死了。”
“不然你还有什么法子?那些个药堂的方子贵死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为首的男子说着,已经一铲子铲松了些砂土,丰茂的杂根从中露出来。
然而男子从中翻找了半天,依然没找到游医口中那种泛红的根茎,日头一点点上来,眼前的视野也一点点明晰。
“孩儿他爸,快些走吧。要是被抓到了在这动土,够你喝一壶的。”
那老汉却登时不动了:“可是我们小囡一天比一天病得重了呀……”
“那有什么办法?他大哥、二姐,都是这样……”
“住嘴!”那老汉猛地抬起头来,却一瞬愣住了。
在他娘子的身后,一张新贴的告示正迎风飘扬。
“有你的来信。”
步奂刚起了早,睡眼迷蒙之时,卫清晏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她的床铺前。步奂下意识想用左手去接,但是卫清晏见状将手缩了回去,向她点点头。
“你的手。”
清醒一瞬,步奂才想起自己左手掌心缠着的绷带,感激地看了卫清晏一眼,换右手接过信。
卫清晏递过了信,却分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看着步奂一点点将信拆封。
“似是从紫安来的。”
看着步奂的脸色一点点凝重,卫清晏也不觉紧张了起来,在信的最后,印着一枚灵安堂的印章,步奂看毕了信,抬头道:
“紫安城动荡。”
短短五个字,在卫清晏的心中砸出一道不淡不裂的水波,她难以道明这涟漪是喜是悲。
步奂没有看卫清晏的神色,转身道:“仁济堂和长生阁恶意抬价已久,灵安堂的名声既渐尖打了出去,便有不少百姓踏破了灵安堂的门槛,只为求一剂便宜的方子。因此,杨灵音盼我速归。”
说毕,她急切抬眼道:“殿下,我何时能回紫安城?”
“快了。”卫清晏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要……”
“殿下,门外有数十百姓求见。”
侍卫长快步而上,佩剑在他腰间作响,卫清晏眼神一凝:“是来求血的么?”
“正是。城中前不久刚闹了一场小疫,不少孩童染了病缓不过来,那专治此病的药草也被挖绝了,因此……”
“带他们上来。”
“我不愿。”
听见步奂如此声响,卫清晏转过头来,微微皱起一边眉头:“你不愿什么?”
“我是说……殿下也看见我的血致使那侍卫中毒的事。若是他们也死在我手中怎么办……”
“是不是要赌这渺茫的一线生机,他们自己已经决定了。”卫清晏利落地打断她,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意味,“因此赌出来结果如何,他们也自行承担。”
步奂仰起头,渐烈的晨光从卫清晏背后打下,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金边,也使得她整副面孔陷在浓重的阴影中。
“现在,容不得你拒绝。”
顷刻之后,步奂便蒙着面来到院中。院门处有重兵把守,在步奂和那些求血的百姓中,则隔着侍卫长、卫清晏和卫翎三道身影。
仿若一个不可言说的仪式般,那为首的老汉从怀中递出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侍卫长郑重地接过那孩童,卫翎则略施小计,哄得他将嘴微微张开——
单是看那孩童苍白孱弱的脸色,步奂便知道他活不过三日。
我是在救他的命。
如此想着,步奂暗咬牙关,又一次割破掌心,流出的血液顺着掌纹一滴一滴滴入那孩童的嘴中。
日头最烈的时候,秋临贴完了全城的告示,骑着一匹渴马,汗涔涔地从主干道绕路回府,身后的士兵们多怨声载道着,少数则和秋临一样,尚未从那场狂症中缓过神来,沉默不语。
远处的空气被阳光加热到有些微颤,秋临眯着眼,忽见一个壮汉从府中跑出,手舞足蹈。
难道又是狂症么?
秋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看着前头突然窜出来的那男子,一边策马走近了——
只见那男子身后,一女子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走了出来,细细看去,如纸苍白还未完全从那孩童脸上退去,然而象征着生的红润已经从他颊肉深处升腾。
他嘴边残留着血渍,秋临对其熟悉无比。
是血母,血母又显灵了。
刹那间一股夹杂着崇拜感的愉悦,如朝阳,在秋临的身体中缓缓升起。他几近想像那手舞足蹈的男人一样欢歌起来。
自己被血液痊愈时的记忆又在脑中复苏,秋临不知为何有些迷醉了,他隐隐感觉到,一尊新神正在此地升起。
万能的、无病不愈的、慈悲的血母。
“——也算是有惊无险。”
三炷香后,眼见着最后一个百姓大喜着离开府邸,卫翎忙一个箭步上前去,用干净的布帮忙包住了步奂的伤口。他一边努力按压着伤口,一边求助般地看向卫清晏:
“阿姊,她再这么放血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就让她歇两天罢?”
卫清晏却没听见卫翎的声音,只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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