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茶庄……”张步三停下手中的算盘，沉吟道，“虽说那儿地方大，可茶庄里人来人往的，阿咪那么大的个头，万一伤着人可怎么办？”
寒玖雪却摆了摆手，道：“阿咪向来通人性，不会胡乱伤人的。而且有咱们的人在茶庄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说了，总比让它憋在地宫里强。”
“是啊，阿咪这些年守在地宫，也怪可怜的。”那姑娘也在一旁附和道，“去了茶庄，它还能自由自在地撒欢。”
“就这么决定了，改日便送阿咪去茶庄。”
地宫甬道渗着寒露，花苏妤祥云靴踏过青砖，暗处忽然扑来雪色巨影，那吊睛白额虎却只伏在他脚边，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蠢东西。"花苏妤屈指弹在虎额赤纹上，袖中沉水香染得兽毛都带了禅意，"茶庄有三十里松林，够你撒野。"
他忽然掐住虎耳低语："若再咬坏我的密函......"
阿咪琉璃般的眼珠映着壁灯，竟渗出两行清泪。花苏妤嗤笑出声，解下腰间羊脂玉牌系在虎项："装什么可怜？这玉够买半座宁都城了。"
阿咪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像是在恳求他。
花苏妤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宫，带着阿咪走出了地下室。
阿咪方踏出檐下，众人便簇拥而上。乱世浮生，朝不保夕，谁人不贪恋这片刻温存。
张步三略抬了眼，复又垂首拨弄算珠。他弟静侍在侧，用笔细细点录，分毫不差。
"莫要纵它贪食。"花苏妤忽而转向那拨算之人，抱臂倾身瞧了一眼他们俩兄弟，"这般时辰还未理清，可要搭把手？"
"加俸。"
"加。"他唇角微扬，眼底却多了三分玩意，"现在还需几时？"
"顷刻。"打算盘的那人闻此言，指下檀木珠骤急，噼啪之声如骤雨打芭蕉，惊得檐角铜铃都晃了三晃。
半个时辰的光景在烛影摇曳中悄然流逝。
花苏妤支着肘靠在案几上，青丝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他头颅猛地一坠，这才从混沌中惊醒。眼帘半抬时，只见厅内众人早已东倒西歪——有人回了厢房，更多的则是抱着阿咪蜷在角落酣睡。唯有张步三兄弟二人还在灯下执笔，算珠轻响在静夜里荡开细碎的涟漪。
那算盘声与先前大不相同。往日里张步三拨算盘能拨出金戈铁马的气势，此刻却像抚琴般小心翼翼。檀木算珠在他指间温顺游走，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不是说..."花苏妤嗓音里浸着浓重的睡意，尾音拖得绵长，"快好了么？"
"数目总要再三核对。"张步三的声音清冷如霜，在幽暗处格外醒神。
他弟弟早已困得将额头抵在账本上，闻言强撑着抬起眼皮："哥这般尽心...楼主合该..."话未说完便歪倒在案几旁，墨笔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混沌。
花苏妤低笑一声，广袖拂过案上茶盏："本楼主向来..."他调整姿势时玉簪与木案相击，发出清越声响，"一诺千金。"话音未落，人已枕着手臂沉入黑甜乡。
花苏妤在梦里又见着了那截冰凉的小尸体。掌心里团着的绒羽早已僵冷，三日前还啾鸣着啄他指尖的嫩黄喙吻，此刻歪成一个古怪的弧度。小太子咬着唇肉，泪珠子砸在鸟腹凹陷的绒毛上，洇出更深的褐。
"殿下..."侍女收紧脚步轻声靠近，刚升起的太阳在青砖地上投出两个一长一短的影子，"让奴婢埋了罢，明儿遣人寻只更好的来。"
那侍女刚准备去取那鸟尸，却被小太子立马拢入怀中。
"不必。"小太子突然攥紧拳头，鸟喙硌着掌心纹路，"它合该..."喉头滚了滚，把哽咽咽成一句："我亲自送它归山。"
刚升起的太阳就像手中没有温度的小尸体一样冰冷，太阳漫过宫墙时，他踩着金线勾云的锦靴跌进泥淖。荆条撕开杏黄袍角，山刺在他腕间刮出胭脂痕，那具小小的尸身却始终安稳地卧在掌心，像捧着真贵的玉珠不敢有半点松懈。
新坟隆起时，晚风穿过他散乱的发。小太子跪着垒最后捧土，忽觉少些颜色，便折来几枝野山茶，又寻得青石片立在坟头。正要起身，忽闻身后草叶簌簌——他反手折了枯枝横在胸前，却见乱草间探出个毛绒绒的雪团子。
那白虎崽子瘦得能数清肋骨，白毛沾着枯叶，倒像件穿旧的裘袄。它鼻尖抽动着直奔坟茔，前爪刨土的架势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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