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严七凤的师父回来了。
师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捞洗天池里快不行的云昭师叔——
——怀里那个叫不离的弟弟。
师叔捂着心口很是悲伤:“方清缘你就不管你的师妹了吗?”
“师妹的本事为兄再清楚不过了,才三十一日,绰绰有余。”
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池里,往日师父也爱跟师叔斗嘴,但这次严七凤看着却有些害怕。师父是真不怕师叔一生气就把他拖下水啊……这可是洗天池,重华顶级酷刑。
严七凤正为师父担心着,殊不知下一刻这份关怀就给了自己。
“师妹如果真起不来,那就让七凤去扶一把吧。”
这是师父能说出的话吗?
严七凤整个人当即便不好了。
但师命难违,他只能哭丧着脸拿出这两只颤巍巍的手:“云昭师叔,我、我来扶你……”
好在云昭师叔是个好的,她伸手只在七凤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人就从池子里跳了上来。七凤除了头有点湿外,安然无事。
“方清缘你慢点走!我现在可是十分虚弱。”
严七凤就看着刚从洗天池里蹦出来的云昭师叔如是说。
前头已经走了段路的师父吩咐道:“七凤,扶着点你师叔。”
师叔需要他扶吗?
师叔拉起他的手。
“愣着干什么?走吧。”
还是师叔对七凤好。
他当初怎么没有拜到云昭师叔的门下呢?现在的师父,半年都见不上一面,一回来还特爱捉弄他……呜呜!他想要陪他玩教他练剑还给他买好吃的云昭师叔当师父!
“云昭师叔,我怎么没看到酪梅酥啊,你是忘了吗?”
云昭师叔挠了挠头:“七凤下次再吃吧。这次就当师叔欠你的,师叔把酪梅酥吃完了。”
严七凤十岁了,他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往常又不是没有买过酪梅酥,怎么这次就什么都没有了?云昭师叔说是她吃完的,哼哼,吃光酪梅酥的另有其人,别以为他严七凤不知道!
就是那个不离!
可云昭师叔对这个不离如此照顾是为了什么?等等!不会是要收他为徒吧?不会吧?不会吧?
20.
换做平时,江云昭还会捏捏小胖墩这皱巴巴的圆脸跟他笑笑,问他愁眉苦脸作甚。今天可不行,她能拉着七凤在众人面前溜上一溜已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等离了众人的视线,江云昭就往石头上砸。如果没有方清缘拦着,她这张脸近段时间可见不得人。
不过就算脸安然无恙,过几日江云昭也需避着人走。
无他,她投身洗天池一事,早就在仙门传了个遍。今日她出池,又是这番风轻云淡的姿态,重华的门槛不久想必是要踏平了。
而她心神大伤,需要静养。热闹起来的重华是静不下的,只有仙门外魔气尚存的凡间,才是她静养的好去处。
方清缘也知道这点。
他还给江云昭推荐了一个地方。
“端阳?”
江云昭的疑问只体现在语调上,她靠着竹椅,闭着眼,面上一分表情都无。她后面甚至连口都不想开了,只是听方清缘在一边说,人安安静静的,像是睡了有一会了。
“在你走后第三日,我便到了端阳。端阳此地一直有韩家镇守,魔灾甚少。要说最严重的一次,便只有此次的韩家事变。一大家族全体堕魔,所降魔域祸及三城,可师妹知道我发现了什么?除韩家本族外,竟无一人于此灾变中殒命。”
“这魔灾是被人所控。”
剩下的话方清缘没有说出。
这有伤情分。
“端阳我会去的。”竹椅上闭目的人发声,“不只有你口中这事,我亲手废了不离的根基……七岁筑基,到底是真天资过人,还是由人所造……”
“且韩家覆灭,端阳也无人灭魔。”
“你端如何?师妹。”
“端阳一日魔气未除,江云昭自是一日不返重华。”
“……”
江云昭需要静养,但真当方清缘闭上嘴也不做什么零碎的小动作时,她倒觉得异常古怪,不由得撩起眼皮去看上一看。
方清缘仿佛就等这一刻来吓她呢。
“妙哉!浮玉山山主都是天生的大善人!”
方清缘抚掌大笑,那一双天生的笑眼却是冷冷。江云昭翻身捂住双耳:“我需要静养!静!”
她们还是存点师门情谊的,方清缘不再用这尖刻的笑吵她,但休养片刻,他就拿另一件事烦她:“你拿不离如何?”
“如何?重华自是他家,重华不会负他。”
方清缘又笑了,他有时说话会带着一种意味深长,这次就是:“我说的是你啊,师妹,你拿他如何?”
江云昭已是身心俱疲:“我?我自会好好待他,让他在重华顺心长大。”
接着,她迎来了方清缘的长笑暴击。
江云昭决定,她明天就下山。
21.
“你们听说了吗?浮玉山山主,重华三大剑师天明剑主,也就是近日来闹得轰轰烈烈下洗天池的那个江云昭江剑师,她要收徒了!”
“是我知道的江师叔吗?她可是这代最年轻的元婴剑师,据说掌门有意立她为少宗!”
“她徒弟是谁?不会就是那个姓韩的魔……”
“除了他还有谁啊?江师叔都为着这么个故人之子下洗天了……难不成师叔只是心善见不得人受苦才这般做吗?铁定是看上这人想收他为徒了,不然缘何费如此大劲——”
“真是好命!”
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不是他们看到窗台下的男孩,而是他们走远了。
不离不应该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言论。可“江云昭”这三字像存着什么奇异,等到人都走了,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这个蹲在窗下抱着膝盖的男孩才陡然惊醒。
他把头埋在腿上,像是能将脸上的热潮给捂住似的,可零碎的笑声还是从严实的包裹中泄了出来。
他们说,云昭姨姨要收他为徒。
其实他应当气愤的,为他们口中的轻蔑,那道戛然而止的“魔”,他知道这人想说什么。
魔?魔子是吗?
可就算如此,云昭姨姨也要收他为徒。
他们没说错,他不离,就是好命。
没了阿娘阿爹,这世上也有人拿命护他。
“呵呵呵……”
他待会见到云昭姨姨要说些什么?他还没叫她姨姨就要改口了啊……
师父,师父……
姨姨,姨姨……
牙齿差点咬到舌尖,不离记住这个教训,他撑起脸,放慢速度一点一点感受二者的微妙差别。
他要先叫姨姨,等到姨姨正式收他为徒,他再改口叫师父。
“师父……”
不离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
阿娘阿爹,不离要有师父了。
22.
不离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身体一动,他便惊醒,看到底下被他扫出的一片空地。
“原来你躲在这里睡过去了,害小弟子们好找。”
他腋下穿过一对手臂,背上也有一阵暖意,但意识到他醒了过来,身后人就将他放下了。
不离不用转身就知道这人是谁,他面上刚露出一点喜意,云昭姨姨就拉住了他的手。他竟不知,除了阿爹手上的温度,这世上,也有人会如此温暖。
他下意识便要说出练习已久的称呼:“啊……”云昭姨姨……
出口的嗓音实在沙哑,不离赶紧闭上嘴,他不愿用这样的粗粝声音同姨姨亲近。不管如何,他在姨姨心中,一定要是最好的孩子。
“多喝点水。”
云昭姨姨果真关心不离,她给不离要了杯蜜水。
不离一手被姨姨牵着,一手拿起茶杯。他恨不得快点喝完好跟姨姨说话,又想慢点品味这蜜水的滋味。姨姨给不离的,总是好的。
“不离,云昭姨姨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声音恢复了点,但一点都不好听。不离又啄了一口蜜水,希望他的嗓子快快好起来,他有好多话还没对姨姨说。
姨姨像是察觉到他的别扭,伸手捋了捋他还未梳洗的头发,将它们拢成一束,最后用一根发带系住。
“不离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像个小仙子呢。”
不离不想当小仙子,但这是姨姨在夸他。不离想了想,还是接下了这声称赞,他向姨姨点了头。
果不其然,姨姨满意地笑了,笑得眼睛眯起,睫毛上甚至出现闪闪的珠光。
“不离,你是不是还在睡觉?”
姨姨在问他。
不离把背上的长发撇到胸前,看那和姨姨头上如出一辙的青色。
姨姨是在说不离做梦吗?或许吧?除了和阿娘在一起时,不离从未感到如此快乐。也许这就是做梦的感觉?
“要清醒点,拿出你对付我的劲来,不要在岁竹师兄面前走神。”
“他很重要吗?”不离忍不住问。
“重要重要,关乎不离的未来呢。”
说着,姨姨又给他理了理着装。不离这才发现,他身上这套衣服,也是青色,和姨姨的装束,就只有大小的差别。
见人?难道是掌门?他不离这就要拜师了?
如此简单,不需要昭告天下吗?
不离有些疑惑,但看到姨姨浅笑的侧脸,这颗慌乱的心便彻底定下。
他是一定会成为姨姨的徒弟的。
大家都知道,他不离是江云昭的徒弟。
23.
“有劳岁竹师兄了,师妹云昭在此谢过。他日师兄有何难事大可吩咐,只要是云昭能做到的,云昭定当万死不辞。”
这番谈话算是谈妥了,江云昭转头便去看坐在小案前吃点心的小孩。
小孩背对着她,吃得那是如饿鬼投胎,双肩拱起,两只胳膊一看就是用了力道的。
她去拍小孩的肩叫他慢点吃。
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小孩转过身,黝黑的两只眼珠像是看仇人般,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这眼神看得江云昭的肩膀都隐隐作痛起来。
就当江云昭觉得肩膀又要受罪时,这个凶小孩哭了。眼睛红彤彤,别提多伤心了。
但一直瞪着她做甚?
太奇怪了,今天这小孩太奇怪了。
又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跟着她,她笑他是小姑娘也不生气还点头,说他没睡醒糊里糊涂的,他也不吭声,小崽子改性了?他现在瞪着她哭也不咬她了,真是改性了?
对了,这案上的点心也没见他动过,他就握着一双手空蓄力气?
自从碰见这么个小孩,江云昭发现她越来越不懂这些孩子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搞不懂不离这个孩子。
不过,安静也好,比他咬人好。小孩咬她,她不打小孩,但他要是咬了岁竹师兄,这可说不好了。
“不离,你要乖点,听岁竹师傅的话,知道吗?”
江云昭习惯性的去拍小孩的头。
“啪!”
这小孩,手劲真大,蓄力是用来打她手的吧?
“滚!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脾气也大,不过说是要她滚,自己倒是跑了。
“这……”
岁竹师兄面露为难。
江云昭摆了摆手:“师兄,不离就交给你了。师兄管着重华数千入门小弟子,我想区区一个不离,师兄还是照顾得好的。”
“……那是自然。”
得了岁竹师兄这句话,江云昭静默片刻,她总觉得还落了什么东西。等她看到岁竹师兄腰上的佩环才恍然大悟,差点,差点,她就成失信之人了。
谁叫师姐送的平安扣都是一样的款式,就连那玉,似乎都是从一个矿里凿出来的。
师姐啊……
想到师姐,江云昭总算摆出了一个姨姨该有的模样,对这个侄子的老师,她很是认真:“对了,这是瑾师姐留给不离的平安扣,望师兄能交到不离手上。云昭恳请师兄好好待不离。不离秉性不坏,只是过于孤僻,还望师兄多加牵引。”
“师妹不去跟那孩子道别吗?我看那孩子对你很是亲近。”
亲近?江云昭这张长辈脸差点就破功了,好在这几年她也是历练出来了,面对师兄的这般客气,她呵呵一笑。
“掌门紧急托了我一个任务……道别?道别就不必了,师妹我还是会回来的。”
“那师兄就祝师妹行程顺利,一路平安。”
24.
江云昭就这么走了,不离还没叫她一声姨姨,她就这么走了。
江云昭留下阿娘给不离的平安扣,可她的平安扣还在不离手里……这是讨厌不离,连带这平安扣也不要了吗?
不离第二日就去寻了那几个说江云昭收他为徒的弟子,他还没问这谣言是从哪来的,就被这几人按着头嘲笑。
“卑贱魔子,痴心妄想。”
“江师叔怎么会收你这样的废物为徒?”
“你怎么知道我们说过这些话?你该不会是扒在门墙边偷听吧?”
“是了是了,想必就是如此!可我们说说也就算了,你竟然也当真了?哈哈哈,你是真觉得江师叔是为了救你吗?”
“我们江师叔是为了她情深义重的瑾师姐!是为了重振我重华威名!无论是瑾师姐还是重华,都不是你这个魔子能攀得上的!”
“能进我重华大门,你就偷着乐吧!竟然敢攀附我江师叔……呸!”
并没有想象中的拳打脚踢,他们只是挨个抓着他的脑袋,一人说上那么一句不平之语,再厉害些,也只是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不离就是没力气站起来了。
他倒在地上,像条刚从地里扒出的蚯蚓,面对这耀眼的天光,这灼热的大地,不适地、尽力地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沉到黑暗阴凉的地底,仿佛这样就可以无惧任何惊异的打量。
他起不来啊。
不离起不来啊。
阿娘阿爹,不离的心好痛,痛到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给我……”
“啊啊啊!你想做什么!”
被他抓到的小弟子高声尖叫。
“给我一把刀,”手指之处,是一张泛青的胸膛,其上是条条凸起的胸骨,“我要把它剖开。”
“太疼了,太疼了,它为什么这么疼……”
25.
刀自然是没有的。他只要敢递刀,不离剖不剖心他不知道,他严七凤肯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
再说他又不是一个多冷酷的人!能眼睁睁看人家失魂落魄寻死觅活而无动于衷。
“不……师弟,有什么伤心事你先站起来同师兄说,只要师兄能帮上忙的,师兄绝无二话。”
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可靠性,严七凤还学着山下的好汉,鼓鼓的胸膛拍得那是一个响亮。
但地上那个披头散发衣襟大开状若疯魔的弟弟明显不吃好汉这套。
他冷笑一声,严七凤不知哪里惹到了他,前头还可怜兮兮哭着,现在就冷若冰霜。不过,冷点也好,像是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他松开抓着严七凤的手,撑着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没有师兄。”
嗐,原来是因为这个。
严七凤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讨厌他这么个人就行了。毕竟……想到这事,他就忍不住摸摸鼻子。
不能再想了!千错万错都是他严七凤的错!不就是冷点吗?不离弟弟又没有打他!就算不离弟弟要打他……呜呜,也是他应得的!
想通这点,严七凤觍着脸凑了上去:“那太好了,我也没有师兄!在下严七凤,不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严七凤恨他这个笨嘴:“啊这……”
“呵!韩不离。”
谁说不离弟弟生性孤僻不好相处的?都是谣言!是对不离弟弟的诋毁!这有问必答的,哪里怪了?明明很有礼啊!
“不离——”
“滚,别缠着我!”
严七凤缩缩不存在的脖子:好、好凶。
呜呜呜……他能不能昧着良心不管这个不离弟弟啊?
想是这么想,但做还是要做。就同拉洗天池里的云昭师叔一样,他虽然害怕,但也会朝师叔伸出手。如今是他做了错事害了不离,他绝无可能因着不离的反感逃避责任!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严七凤,你一定行!
26.
严七凤觉得不太行。
即使现在他同不离的关系已经亲近许多,不离有时还会叫他七凤师兄,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第八十九日,你说,你的云昭师叔何时才会回来呢?说不定,她已经死在外面了,横尸荒野,尸骨无存。”
他就这么倚在窗边,侧着半张脸,手指随意捻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绿叶。严七凤见他唇角一翘,心中便大呼: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他诅咒起云昭师叔来,就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
第一回听到这种话,严七凤简直快气疯了,当即便和这个坏弟弟打了起来。说打也算不上打,他毕竟比人大了三岁又有修为在身,压倒一个弟弟再轻松不过了。
不过等他把人按在地上,拳头就要砸下来时,良知还是拉了他一把。他抹走了手下的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叔很辛苦的。”
“哦。”
“师叔死了,我会很伤心。”
“你伤心与我何干?”
“你也会伤心的。”
他听到底下的冷笑,但比冷笑更深刻的,是地上这发颤的身体。
“哈!贵派云昭剑师死了多得是人给她哭丧,何必牵扯我一个抛之脑后的故人之子?”
所以你哭什么?又抖什么?
严七凤不明白,严七凤还在生气,严七凤有点害怕,严七凤爬起来走了。
但万事万物有一就有二,开了个头,严七凤日后每次见不离这耳朵就不能清静。
第一回,严七凤是气的,第二回,照样的气,第三回,还是气,然后便是第四回第五回……简直是永无止境,严七凤再生气他就是真蠢了!
这不离,怕是喜欢死他师叔了。
但每当严七凤这么想,一看到这天光都照不亮的乌沉沉眼睛,还是忍不住打起哆嗦。
这分明是怀恨在心啊!
他也不明白,不离弟恨云昭师叔哪呢?
是因着拜师?可是他已解释,云昭师叔十年内都无收徒的打算。师叔没有收不离,更不会收其他人。
所以不离弟有何可恨的?
小小的脑袋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情感,严七凤也不指望不离给他解惑。他和不离的关系其实很奇怪,说是师兄弟没有师兄弟的尊卑,说是朋友也没有朋友的亲密。
他照顾不离是怕不离出事,不离呢?不离只怕是为了云昭师叔罢!
云昭师叔有什么喜好?她是喜欢甜的还是辣的?喜静还是喜闹?除了修道她还喜欢做什么?……她是不是很偏爱青色?
这些问题一股脑抛过来,严七凤头都大了。
“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严七凤问。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明明比他矮一截呢,这深沉的小眼神一落下,他只觉得脖子凉凉。
这样凶狠的人,他缘何招惹?拜师的事他也解释了,虽说他没有把自己揭出来,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看着这个性情古怪不讨喜的师弟?
“太疼了,太疼了,它为什么这么疼……”
干瘪的胸膛在严七凤脑中一闪而过。
他大概是在可怜人。
不只是那剜心的惊骇之语,严七凤可怜他,即使他再说一千句一万句冷言冷语,严七凤也不会忘记,曾经有个叫不离的男孩半夜跑到净房清洗他的弟子服。
重华门下是一派的碧色,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例如,关门弟子的青衣衣角会有流云一般的暗纹。
不离不该有这样的弟子服,但他合情合理又有这样的一件弟子服。
“你笑什么?”
窗边的青衣男孩转过脸。
严七凤总不好说笑你藏在衣柜里只穿过一次的弟子服吧?
眼看对面神色越发阴沉,沉得都能滴出水了,他急中生智,竟真让他憋出一句合理的答复:“云昭师叔近日要回来了。”
近日嘛,可能是明日、后日,也可能是半旬、一月,甚至说半年也不为过啊!端看人是怎么理解。
“哦,是吗?我还以为她真死了。”
男孩手上的叶子彻底撕得粉碎,洋洋洒洒丢在空中。
“七凤师兄你说,她既在外面除她的魔,为何还要回来?是凡间魔气已尽,还是重华尚有魔种须除恶务尽?”
严七凤:“啊这……”
他还不如说他是因为弟子服笑的呢。
27.
“怎么?不欢迎师叔?怎么看到师叔回来脸上不见一点笑影?”
江云昭纳闷着呢,伸手捏了一把小胖墩脸上的软肉。这一捏不得了,手感完全不对了:“才三个月,怎么瘦这么多?”
她还以为是她眼花了,没想到七凤师侄是真瘦了。
“你师父虐待你了?”
思来想去,江云昭只想到这点,毕竟方清缘对师侄的这身软肉看不顺眼很久了。
可七凤师侄才十岁啊,实不是该瘦身的时候!
“没有。”
清减许多的小胖墩连活泼的性子都收敛几分,江云昭恍惚觉得自己不是离了三月,是三年吧?
“那为何如此?七凤,来,给师叔笑一个。”
“七凤实在笑不出来……”
小了一圈的圆脸欲哭无泪。
“师叔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成了不讨喜的长辈。对这个身份转变,江云昭没什么不满的,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那七凤想师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师叔……唉!”
小胖墩逗起来真有意思,面上的五官全缩到一起了。江云昭就这么看他纠结半天,最后扭扭捏捏地给出一个既定的答案。
“师叔回来就好!”
江云昭满意地咽下茶水,还给左手边的小女孩塞了一块米糕。
“但她又是谁?”
哦,听这语气,还有什么不懂得?七凤这是吃醋了。
江云昭不知道自己逗起人来不偿命:“师叔给你找的师妹,怎样?可爱吧?”
28.
江仙子走了,陈映雪也懒得跟这个小胖子客气:“喂,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想到小胖子人怂得很,她只抬抬下巴,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所以你真是云昭师叔亲收的弟子啊?”
小胖子不敢多看她,抬了抬眼又飞快地落下,活像是见了猫的胖老鼠。
他是有多怕自己成了江仙子的弟子啊?
不过嘛,做江仙子的徒弟,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陈映雪眼珠一转,随即摆出倨傲神态:“哼,你觉得呢?”
她又没说“是”,江仙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她,谁叫这个小胖子笨呢?
29.
不离不是傻子,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阿娘阿爹对他好,是因着他是他们的孩子,江云昭……对他好,是因着阿娘。那这个小胖子呢?他死乞白赖地凑上来,难道就因着什么“眼缘”?
可若有所图,这严七凤又能从他身上图得什么?
无需不离试探,隔日便有那碎嘴的说了一通:
“一个真师侄,一个假徒弟,这韩不离可真会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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