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言情 > 门下弃徒 金斗斗

2. 洗天 9.

小说:

门下弃徒

作者:

金斗斗

分类:

古典言情

9.

不离不止一次见过这个云昭姨姨。

她是阿娘的师妹,是阿爹抱他时嘴上最常说的“姑奶奶”。

阿爹对姑奶奶并不敬重:“江云昭是这个世上最自以为是之人!”

与阿娘一墙之隔时,阿爹总是格外愤恨。

阿爹讨厌阿娘的这个师妹,不离也讨厌。他是决计不会叫她什么姨姨的。

可不离还是忍不住透过那个孔洞去看。

在这个被锁起只在特定时间放开的小花园里,阿娘笑起来多快乐啊。

阿娘从来不会这样对不离笑,阿娘对着不离,从来都是垂着眉眼。不离明白,这是“伤心”。阿娘看到他总是伤心。

“不离记住,这个女人可是时时刻刻都想拐走你阿娘的。”

“不离不想让阿娘走吧?所以我们爷俩要牢牢守着你阿娘,可不能叫坏女人给拐跑了。”

他听了阿爹的话,可阿爹是个大骗子,阿爹把阿娘带走了。

不,是阿娘带走了阿爹,她们都不要不离了……

阿爹让不离小心这个女人。

阿娘叫不离听这个女人的话。

但他凭什么相信这两个丢下他的人?

他韩不离就是要抓她,踢她,咬她!最好把她折腾得不胜其烦!来啊!打他啊!骂他啊!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啊!把他打死了就好!

但女人的反击只有轻飘飘的一根指头。她弹了他的头,虽然声响很大,却不及他施在她身上的一成。

“芙蕖,别看我了,你先去看看他,看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一路上,太过活泼了。”

不离听到她语气中的促狭,他明白这是在笑话他。

青衣女修反手将玉匙戳在她的肩上。

“多嘴。”

“啊啊啊好痛好痛!芙蕖,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师叔吗?”

有些人嘴上说痛,眼上的眉毛都要飞到天边去了。坐无坐相,站无站相,说是姨姨,还和一个孩子较劲,说是师叔,却被师侄冷脸痛批。就算提剑前来杀人,她都肿着半张脸,浑然不见一点仙师风骨。

偏偏阿娘这么喜欢她。

偏偏是她冒天下之不韪将他带了出来。

江云昭,阿爹说的自以为是之人,可真讨厌。

10.

这孩子真是个欺软怕硬的。

不说江云昭在靖州除了三天三夜的魔,剑还没放下又马不停蹄赶到端阳,与师姐诀别。就说她一出韩家大门,吓唬完那些老头子老太太后,立即抱着他千里迢迢回到重华。这行程,够紧够快吧?

她还双手抱着他,将他裹在披风下,生怕罡风把人给吹歪了……哪个师侄不是被她夹在胳膊下过来的?这待遇,够好够暖吧?

可就是太好了,小孩蹬鼻子上脸了,人在怀里,那是既抓又咬,把她这个被托孤的人作弄得像个人拐子。仅有的一点懂事,就是不往肩上那凹陷处咬了。

唉,这伤口,小狼崽也知道羞愧了。

这本就没甚么大不了的。小孩再如何凶残,也比不过魔头的嗜血。

江云昭是不在意不离对她的态度。可不离这小孩怎么对她如此抗拒,对芙蕖就是另一种面孔?那么乖巧,那么顺从,端坐在竹席上,垂着脑袋任凭芙蕖察看身体。

为何如此?难道就因为芙蕖冷冰冰,她不板着脸吗?

明明在重华,她江云昭最受小孩欢迎了。

唉,不离这孩子真是搞不懂……一定是韩川野又说她坏话了,师姐明明都嫁给他了,他还不忘给小孩上眼药。

想到这人,江云昭就气上心头,眼看一边的小孩歪着头似睡非睡,她一手捞过这个韩川野的小子。

“你要做什么?”

对欺软怕硬的小孩,果然还是要凶点。江云昭气腾腾单手夹着他,他就绵软极了,说话声音细细的。

“不离,来,姨姨带你去洗澡。”

“!”

困倦的双眼陡然一睁。他想挣扎,但怎么可能挣得脱她江云昭的手臂?

“洗了才能睡个好觉。”

江云昭不觉得她把这个骨头精扒光丢到热汤里有何不妥。

热腾腾的水汽将面前这张瘦脱相的脸熏得可爱了几分。小孩双颊微红,即使还是坚持瞪着一双狠厉的眼,但打湿的睫毛可不配合,软软贴在眼皮上。不过他显然是生气了,抿着小嘴一言不发,站在汤池里就是不愿坐下。

这次可别指望她纵着他。

她接下来还会让他更生气呢。

只见江云昭手指一勾,小孩脖上的平安扣就被她收在手上。

不离怎肯接受这个结果,二话不说就扑上前来想要争夺。可这次江云昭是打定主意不让这孩子了,又一伸手,把不离推在水里。

“咳咳……”

可怜不离,一日之内父母双亡,如今连母亲留给他的平安扣也保不住,还所托非人,被摁在池子里生生喝了好几口辛辣的热水后才被人放过。

“这平安扣云昭姨姨就先替你保管一阵,等四十九日一过,姨姨马上还你。”

11.

骗子!

小偷!

这样的人,怎有脸笑吟吟自称他的“姨姨”?

不过只是惺惺作态,挨些皮肉之苦,他竟信了她的鬼话,真当她是个好人不成?

太蠢了,不离。你真信抛下你的阿娘,信她的话跟着这个女人?你真已认命,以此人的“侄儿”自居,忘记她的雷霆手段?她身上的血腥味,可比淮城的刑场还浓。

你看,不离,这人又拿假惺惺的亲热笑脸对着你了……不离,你知道此刻你应该做什么吧?

这么近,她小瞧他了,脖颈就赤裸裸地横在他眼前,没有丝毫的防范。

他可以一口将这人咬死。

他不是没咬下她的肉,那道伤口现在就挂在她肩上,这一辈子都如影随形摆脱不得。

根脉已毁又如何?他还有魔气,还有这具躯体,他有手有脚有牙,他可以把人杀死。

杀了她……

“吵吵什么?明天要早起呢,快睡吧!”

烦人的手臂就跟她的主人一样霸道,将他圈住压到温暖的颈窝上。

她是真放心还是在试探?

不离抬头谨慎,他寄期望能从这闭眼的脸上看出什么痕迹。

“睡不着?”

她像是知道他在看她。

有块温热滑到他的胸口。

“这是你阿娘送我的,也是平安扣。这样,我拿你的,你拿我的,互为凭证,以四十九日为期,期限一到,立即奉还。我若背誓,你大可拿着这个找上掌门,你是师姐的孩子,掌门不会不管你的。”

有手拍着他的背。没有父亲那么炙热,也没有母亲那样温柔。很生疏,还有些粗鲁,打在背上麻麻的。

“快睡吧。”

可她说得是这样好听。

让他忍不住钻进她的怀里。

“你不会骗我吧?”

“嗯,不会。快睡吧。”

“为什么阿娘会送你这个?”

“我是她最爱的师妹。快睡吧。”

“我是她最爱的孩子!”

“嗯,睡吧睡吧。”

“你会对我好吗?”

“嗯……”

“呼呼——”

她睡着了。

鼾声比阿爹还响。

一点都不像阿娘。

可好暖和,好暖和,即使不给他讲故事,他陷在这怀里也快融化了。

这就接受她了吗?

才不。

不离碰了碰挂在胸口的玉环。他会一直看着她的,如有半分欺瞒,他拼命也要让她记下欺骗的代价!当然,他现在也不能松懈,对她放松警惕。

交缠的手臂下,是一声一声,鼓鼓跳动的脉搏。

不离寻到个舒服的姿势后,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命门,总算满意地阖上眼。

如果明天她对他这般好,他就叫她姨姨。

12.

阿娘,阿爹,你们在哪啊?不离好痛!

不离痛得快死了!你们为何不来接不离?

是不要不离了吗?……不离知道了……是不离没用了!

“他在哭。”

“谁都会哭。”

不离不明白,明明他痛得欲死,却偏偏能撑开一只眼看池外说话的两人。

或许不应该说两人,他这只还能睁开的眼,只盯着江云昭看。

他不想叫江云昭“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仿佛他很忌惮她似的;他也更不可能叫江云昭“姨姨”,这个称呼,在她毫不留情把他丢在洗天池后,就断无可能。

江云昭。

他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碾了又碾。

为何如此对不离?

13.

不离知道去除魔气的过程很痛苦,但他还是太小,他完全没听过洗天池的威名。

洗天池,这名字霸气,仿佛天道都可以摘下来放进池子里涮一涮。这池子从何而来无人知晓,有何作用更不为人所知。多亏重华祖师爷濒死之际从高崖跌落其中,不仅捡来了一条性命,还重塑根骨,最后大仇得报,也大彻大悟,于此创建重华派。

但千年过去,并没有多少人再用这洗天池。

一是重塑根骨的功效过于鸡肋,是良是劣,洗天池并不会改善根基。

二是重塑根骨的过程实在痛苦,所有活着走出洗天池的人给出的唯一感受便是——

生不如死。

是的,下洗天池,是会死人的。

承受不住痛苦,便会爆体而亡。

在经历一波浩浩荡荡的“洗天”热潮后,洗天池就只是作为重华的一个象征,多年来无人问津,偶尔会有走投无路之人前来拜访。

但自从魔气入侵后,仙门之人对洗天池的态度又迎来一个巨大的转变。

洗天池,当真连天都可洗。困扰仙门多年的魔气问题,竟在洗天池下迎刃而解。

至于七七四十九天的熬炼,不是江云昭随口所说,这是仙门所定,众所周知的一条铁律。

而这时限由谁定下?江云昭对此再清楚不过。七七四十九日,是浮玉上人江洛用命试出来的结果。

江洛,正是她的师父。

身染魔气之人,只有经过这四十九日的洗天之试,才可彻底消除魔气,重修大道。

可百年来,这四十九日,仅有师父一人通过。

昨日众仙师为何不拦?一是惧她江云昭手中之剑,二是洗天大名如雷贯耳。

七岁稚童,如何能过?

“不愧是重华派,一番大旗扯下来,既成了师门情谊的佳话,也全了灭魔正道的美名。这魔子,无论怎样都逃不开一个‘死’。”

“云昭剑师,是老夫错怪你了,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切莫与蒙山生了嫌隙。”

江云昭颔首微笑:“怎会?重华与蒙山实乃友宗。魔王镇压不过七年,同为仙门,定当守望相助,怎会以私害公?”

“哈哈哈,云昭小友……老夫可以如此称剑师你吗?”

江云昭眼角余光捕捉到芙蕖皱眉的神情。

她呵呵一笑,应付这个想要攀关系的老头:“云昭不胜感激,只是宗门事务繁忙,不好于此交心……改日另寻山头,再请仙师一叙。”

等她来到芙蕖身边时,芙蕖已经很不高兴了。

“他在哭。”

她指着浸在池子里的小孩。

江云昭随意瞟了一眼:

“谁都会哭。”

“芙蕖,我买了靖州的酪梅酥,又香又脆。来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云昭拉起芙蕖的手。

“可他在喊娘。”

江云昭面上的厌烦一闪而过:“那他大抵还是不够痛,都有气力叫娘。”

“芙蕖你是不知,这小儿没有气力才会松嘴呢。”

“他咬我咬得可疼了,现在不过一报还一报。”

14.

“你猜他能坚持几日?”

“你心疼了?”

芙蕖缓缓翻了个白眼:“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为何心疼?倒是你,说什么酪梅酥,我最讨厌吃点心了。”

“我的芙蕖师侄,你今天倒是比往日开朗。但酪梅酥实乃人间美味,你试试不亏的!”

“……”

“他现在这样,撑不过三天。”

江云昭为了让芙蕖接受酪梅酥,说得嘴皮都快干了,芙蕖还是不放过这个话题。

“就是心疼了还不好意思说。”

眼看芙蕖不止眉毛皱成一团,连鼻子也皱出两条小纹,江云昭才放过这个师侄。

“我压韩不离十八日。对,姓韩名不离,你现在知晓他的名字了吧。”

“你想做什么,云昭?”

“叫什么云昭?没大没小的!要叫师叔!”

一如既往,江云昭纠正芙蕖的错误。

“那好,师叔,你想做什么?”

好狡猾一个芙蕖,为了答案甚至都肯叫她师叔了……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芙蕖叫她师叔啊!

“再叫一次。”

她慈祥地注视着她的这个好师侄。

“……师叔。”

“再叫一次。”

“……滚。”

15.

不离听到了。

不离全都听到了。

这是道貌岸然之辈的狂欢,他们在以他的死亡,欢庆正道的又一胜利。可是,他还什么都没去做,什么人都没去害,现在就应该去死吗?

魔气入侵,都说天下苍生何其无辜!可他难道就不是这苍生?难道就不属于这无辜?……莫非身负魔气之人就全该死?

他恨!

若他去死,他恨这天下!恨这苍生!

若他不死,他便害这天下!害这苍生!既然说他是“魔”,那他就是“魔”好了,从此再不做一个百般约束的人,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魔!

而他成魔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江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