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那缕由清风拂过、灵猴暖意悄然注入心间的微光,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宁静,在凌战靠近新屋的瞬间,被眼前这幅诡异荒诞的景象彻底冻结、碾碎成齑粉!
预想中的孩子们扒着门缝翘首以盼的温馨画面,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祥和”到令人作呕、浮夸到刺眼的景象: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简陋的屋顶!
新屋门口那片原本用于防御野兽、预留出的空阔地带,此刻竟堂而皇之地支起了一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简陋凉棚!棚下摆着几张缺胳膊少腿的破桌子、瘸腿板凳,竟围坐着不下二三十个靠山村的村民!
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畏惧或敌意的窥探躲闪,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带着谄媚、贪婪甚至狂热的喧嚣!
一张张被山风和贫苦刻下痕迹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近乎扭曲的笑容。
而这一切喧嚣、谄媚、贪婪漩涡的中心,是沈厌。
此刻的他,堪称“光耀万丈”,足以亮瞎任何初见此景之人的眼!
他身上那件穿了不知多少年、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料子看着还算细软,但颜色却艳俗刺目、犹如打翻了染料铺子的绸布长衫!
那俗气的亮紫色和扎眼的翠绿镶边,在山野粗粝的背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腰间煞有介事地系着一条绣着劣质反光金线、图案模糊不清的宽腰带!
大约是两只肥鸭子冒充了鸳鸯?
油腻的头发被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地贴在头皮上,用一根镶嵌着廉价五彩玻璃珠、晃晃悠悠、随时要掉下来的长银簪勉强别着,那珠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廉价的光晕。
尤其令人侧目的是他那副姿态——
他斜倚在一张铺着半新不旧、花色俗艳、明显是从村里哪个小媳妇手里“周转”来的潦草花布的椅子上,一只脚毫不讲究地踩在旁边充当踏脚的小木墩上,另一只腿抖动着。
手里摇着一把边缘都磨秃了毛的破蒲扇,扇得他那身新绸衫衣袂飘飘,当然那粗糙的料子不可能飘起来。那副做派,活脱脱一个刚从泥地里打滚爬出来、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显摆的土鳖暴发户!
滑稽又刺眼。
这位“慷慨豪爽”的沈厌小地主?
面前的小桌上,堆满了炒得发黑焦糊的花生、带着明显霉味的瓜子、还有几坛子散发着刺鼻酸馊气的劣质土酒!酒坛子口敞着,劣质酒精的气味混着花生瓜子的油腻焦糊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他正红光满面地吹嘘着什么,时不时还用力拍着桌子,发出刺耳的“啪啪”声,震得桌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杯盘乱跳。周围的村民,包括之前被凌战吓得屁滚尿流的王富贵、钱有财家的长工,甚至还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眼神滴溜溜乱转、专爱凑热闹嚼舌根的婆娘,都争先恐后、谄笑着给他倒酒、递上不知从哪淘换来的脏兮兮烟袋锅子,嘴里忙不迭地奉承着,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亢,生怕“沈老爷”听不见:
“哎哟喂!沈爷!您老这气派!这通身的气派!咱靠山村开天辟地头一份儿啊!”
王富贵弓着腰,笑得满脸褶子挤成一团。
“沈爷仁义!真真是活菩萨转世啊!发了大财还不忘拉扯拉扯咱们这些穷苦乡亲,积大德了!”
钱有财家的长工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脸贴到桌上去。
“瞧瞧沈爷这身段!这行头!啧啧啧,城里头那些个酸秀才老爷,给您提鞋都不配!一股子穷酸气儿!”一个花袄婆娘尖着嗓子奉承,引来一片附和。
“就是就是!沈爷,您再给咱们讲讲,那熊瞎子皮咋就卖了恁多白花花的银子?那镇上的大掌柜见了您是不是都得点头哈腰?……”
更让凌战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刺骨冰冷的,是孩子们!
只见虎子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两号、袖口裤腿都高高挽着好几道、布料簇新却透着廉价僵硬感的靛蓝色短褂,手里挥舞着一把做工极其粗糙、刷着刺目劣质红漆的小木剑,正趾高气扬、唾沫横飞地向几个围着他的村里孩子炫耀:
“看见没?城里最好的铺子买的!削铁如泥!我爹说了,值这个数!”
他得意洋洋地伸出几根手指,小脸上写满了膨胀到极点的虚荣,仿佛已经成了号令一方的“少侠”。
豆芽的新衣服兜里,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线缝,全是油腻腻的花生瓜子。他吃得满嘴油光、碎屑沾了一身,还刻意模仿着沈厌的腔调,抓几粒瓜子,学着大人模样,“啪”地一声,带着施舍的意味丢给旁边眼巴巴看着、流着鼻涕的更小村童:
“喏!小爷赏你的!以后跟着小爷混,包你有肉吃!”
那副小人得志、小混混雏形的得意嘴脸,让凌战的心狠狠一沉。
大妞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几乎刺痛了凌战的眼睛。
她头上硬生生被插上了两朵俗艳到辣眼睛、花瓣僵硬的大红绢花,一看就是沈厌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买的最便宜货色。小脸被劣质、刺鼻的胭脂胡乱涂抹得像猴屁股一样通红,连脖子都没放过。
身上套着一件同样艳俗扎眼的粉红色新裙子,布料硬挺得如同纸板,完全不合身,勒得她小小的身子很不舒服。她正极其别扭、满脸窘迫和不知所措地死死拽着裙角,仿佛那是一件刑具。
几个婆娘围着她,用极其夸张、尖利的语气夸着:
“哎呦喂,瞧瞧这小模样儿,俊得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仙童似的!”
“可不是嘛!这眉眼,这身段,将来准是个享大福的富贵命!沈爷好福气啊!”
大妞被她们摆弄着,小脸涨得更红,眼神里满是慌乱和羞耻,几乎要哭出来。
其他几个小点的孩子,也都换上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同样透着廉价感的新衣,虽然明显不合身,袖子长裤腿短,但孩子们似乎完全沉浸在“新”带来的原始喜悦中。
他们手里抓着各种粗糙的零食和劣质玩具,在拥挤的人群缝隙里尖叫着、疯跑追逐、互相攀比炫耀着自己得到的东西,小脸上只有被物质强烈刺激出的兴奋和得意,全然不见凌战离开前,那份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令人心疼的警惕、早熟与懂事!
那份狼崽子般的求生本能,仿佛被这廉价的糖衣彻底腐蚀、消融了!
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凌战如同一尊骤然从滚烫熔岩冷却凝固的黑色火山岩。
冰冷,坚硬,沉默,内部却蕴含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
晾晒架上——那张厚实珍贵、油光水滑、原本是全家熬过即将到来酷寒严冬最后屏障的黑熊皮…不翼而飞!只剩下几根空荡荡、在风中呜咽的绳索!
熏肉架上——只剩下零星几块品相最差、瘦骨嶙峋、如同枯枝的肉干,孤零零地挂着!原本挂得满满当当、几乎压弯横杆的地方,此刻空荡得刺眼!
像一张饥饿张开的巨口!
屋角堆放的——那些她耗费心力处理好的、坚硬可做工具或武器的兽骨、坚韧可做弓弦陷阱的筋腱…也消失了大半!只剩下几根零碎的小骨头,可怜巴巴地躺在尘土里!
零沉寂带来的冰冷虚无感,瞬间被一股更狂暴、更炽烈的、名为“背叛”与“愚蠢至极”的滔天怒火彻底吞噬、淹没!
沈厌正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自己,如何“慧眼如炬”、“力排众议”地把那张熊瞎子皮在镇上最大的皮货铺子“卖了个天价”;如何“乐善好施”、“心怀乡梓”,拿出钱粮“接济贫苦乡亲”;如何“运筹帷幄之中”,让全家一夜之间“脱贫致富”,过上了“人上人”的好日子……
说得正酣畅淋漓、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树影下那个散发着恐怖低气压、仿佛刚从地狱归来的身影。
他脸上那得意洋洋、仿佛踩在云端般的笑容,瞬间如同最劣质的面具般僵死、龟裂!
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
手里那把用来装腔作势的破蒲扇,“啪嗒”一声,失手掉在满是花生壳瓜子皮的泥地上。
满身的酒意瞬间蒸腾,化作冰冷的汗珠,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站起来,整个人也狼狈不堪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桌子上。
喧闹的人群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住了脖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
凌战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
她风尘仆仆,兽皮衣角还沾着山林间的露水、泥土和荆棘刮蹭的痕迹,肩上沉重的兽皮行囊里塞满了各种药材、植物的根茎和种子——那是她为未来准备的生机。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可怕。
“娘…娘子…你…你回来啦?”
沈厌率先反应过来,用身体挡住桌上那堆“罪证”,又手忙脚乱地想拔掉头上那根可笑的玻璃珠银簪,动作笨拙滑稽,狼狈不堪。
凌战没有回应。
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到凉棚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逐一扫过那些可笑的廉价品……最终,她的目光落回沈厌那张因惊恐和酒色而浮肿的脸上。
“熊皮呢?”她问。
“卖…卖了…”沈厌冷汗如瀑,顺着鬓角流下,浸湿了那件崭新的绸衫领口。
“肉呢?”
“换…换了点…钱…和…和…这些东西…”他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桌上的和孩子们身上的。
“骨和筋呢?”
“也…也…家里缺…缺粮…还…还有…盐巴…调料…”他结结巴巴,试图寻找合理的借口。
“钱呢?”凌战骤然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换了这些?”
她的手指,如同法官宣判的权杖,带着千钧之力,毫不留情地、一一重重地点过,每一个动作,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沈厌的心上!
沈厌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又在凌战那洞穿一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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