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屋外就有轰隆隆的摩托声，温思渊还以为是沈玉京，从那破碎的窗户往外看，是个陌生人。
安德鲁去开了门。
“伊甸城现在还有这种老古董？”温思渊偏过头问格列。
格列笑了笑：“这不是废墟快玩完儿了吗，估计他是打算拿出来溜溜，平时可宝贝了呢，说这是他年迈的儿子。”
安德鲁领着人进来。那是一位时髦的老人，个子很高，看起来岁数不小了，但是短袖衫外的肌肉比有的壮年男子还多，一定都能把安德鲁揍飞。
他腰间的腰带挂着橙色夏威夷风格的碎布片，一条腿都是义肢。
“格列小子，叫我来做什么？安德鲁这家伙又嘴臭放屁不拿你当老大了吗？前几天我已经把他打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安德鲁尴尬地搓搓手，对着温思渊不好意思地笑。
温思渊也想起来当时在酒吧，安德鲁对格列骂脏，她就说几天不见，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挨过打了。
格列站起身对老人握了握手，向温思渊介绍：“这是我师父黄老，前任老大。”
温思渊说：“您好。”
安德鲁撇撇嘴站到了温思渊身边，看样子要和外人一条线。
老人的目光锐利，仔细审视了温思渊，看见了她背上的长弓，温思渊感觉像被凶兽盯上了一样，没等她再说什么，老人展颜大笑。
“好好好，你这丫头看起来可真飒。”
温思渊越过黄老，看向在他身后无奈摊手的格列，她呼出一口气，对于这个前任首领还是格外敬佩的——看起来精神矍铄能打三十个的老人。
“黄老，是我有事想询问。”温思渊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有关……魏独的事，您知道多少？”
黄老表情一怔，先是回头看向格列。
格列说：“她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谁知道，黄老直接伸出一脚踹在了格列的腿上，安德鲁看得一阵叫唤：“嘶，哎哟我的乖塞，真厉害。”
“你把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黄老胡子翘翘怒吼。
格列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咽下了痛哼，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不能眼睁睁看那么多人死，就算现在雾冻剂的投放会停下，可是那么多幸福病的人呢？老鬼的女儿我们一定要找到。”
黄老作势还要再踹，温思渊拦住老人，叫道：“这跟我也有点关系，黄老，麻烦您了，如果知道什么，如实说出来好吗？”
他呼呼地深吸几口气，干枯的胡子又随着嘴唇抖了抖，他看着温思渊道：“好孩子。”黄老收回脚，摸摸温思渊的脑袋。
格列给黄老拽了一把椅子，然后自己坐地上摸着被踹到的臀大肌处，一阵疼。
黄老坐下，舒了口气，有些惆怅，发呆仅仅片刻，他就找到了该从哪儿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的义体改装其实还没有那么流行，上层也在商量是否要彻底进行变革，以免隐患的诞生。
老鬼起初是为了赚钱，因为他不会医疗，不会治霓虹病，却会给人换胳膊换腿，将人类的部分摘除，换成机械的。
他好像天生就对这种机械创造十分地敏感，堪称天赋异禀，那个时候他的老婆还没有被选中，一家子和和谐谐的，也备受底层人们尊敬。
一个商机出现，不然会掀起后浪。
看了老鬼的操作，谁都觉得自己可以，不就是伤口处理干净，加上连接器，造一个义体，再和神经相连吗？
同行自然就有变多的。
但是大家发现，别人开的店比老鬼这个游动店铺要黑的多。而且有的人只学了一个外表——关于神经具体如何连接，如何让大脑和这个铁疙瘩相互适配，他们都没有学会。
有人想向老鬼拜师，男人答应了，但是没出几天，那个学生就不想再继续学，因为太难了，那些知识对于老鬼来说就像是饮水，但是对于那个学生来说，就像难以下咽的岩浆，经过他的宣传，也有不少人打消了心思。
逐渐的老鬼看出了这个学生心思不在这上面，虽然这个人比他的岁数大，但是他作为老师就要对他负责，如果学习一门手艺变成了枯燥难熬的日程，那么对于他们都不好。
老鬼委婉地对他的学生提出了劝退。
心高气傲者常有，谦虚谨慎者难得。他的学生认为老鬼并没有用心去教他，他分明也很天才，为什么那些知识做起来那么困难，他分明可以比老鬼更好，却因为没人肯让他练手，导致他什么也没学到。
后来出现了一个机会，老鬼的妻子居然被选中进入中央区，而更愚蠢的是，这个男人带着两个痴傻的女儿，居然拒绝了上头的招安。
学生自告奋勇自荐，而上面派下来的精英人士，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他自视清高，他看不惯老鬼的作风，后来义肢逐渐兴起，老鬼的生意更加火爆，学生举报了他，中央区有人听不过去，觉得他们行业有这么个下等人，还是得了霓虹病的——虽然他的症状比较轻，真是糟心。
“老鬼也得过霓虹病？”温思渊问。
黄老拍了拍膝盖，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症状有无罢了，霓虹病也就严重的才吓人。”
人总是可以有各种理由去无端地讨厌一个人，学生赚不到钱，也不想让老师好过，一切都是老鬼的错，如果他用心教导自己，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开一个师生店，更好地将高层的价格拉下去。
老鬼那天被打的很惨，浑身骨头基本上都断了，受伤最严重的是他的双腿，打他的人下手极有分寸，一寸皮肤都没有伤到，但是内里的骨头悉数断裂。
黄老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在废弃的铁堆旁边围着。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他们脚下的老鬼，那个时候老鬼的身上还骑着一个人，他随手抓起一把草就往老鬼的嘴里塞。骂的很是难听，什么下等人，什么低贱不堪……”
“一边还用着他两个女儿威胁他，要他学畜生一样，咽下那把草。因为他们一群男人架住了那两个姑娘，所以老鬼不得不笑着去咽下那些草，还得安慰两个痴傻的女儿不要哭。”
“还好他们只是想给老鬼一个教训，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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