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柜，你打我也罢，骂我也好，我实在太想取得功名，太想带着家中的老娘孩子过上舒服的生活了！小掌柜，你尽情骂我罢！我就是个十足的混蛋，该死的小人！”
鼻涕眼泪把脸糊得面目全非的中年男子，在尚怀真进门那刻就紧紧抱住了她的脚踝，她往前走一步自己就往前跪一步，腾出来的手一边扇着自己巴掌，一边哭诉着自己的罪状。
尚怀真进门前满腹待发的怒火被他这悔恨交加的模样硬生生压回胸腔，她看着眼前这个将近四十岁的老童生，烦闷的情绪使太阳穴都剧烈跳动了起来，不耐地踢开他的手，冷言道：“站起来说话。”
半晌，从他带着鼻音的话里得知，彭福生不仅许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还许诺今年的院试让他榜上有名。
他一开始是果断拒绝的，因为觉得现在的东家待他不薄，行此不义之事定会遭天打雷劈，不小心暴露了的话还可能导致声名不保，但回家后看到辛劳了半辈子的家人，依旧蜗居在只比富人宅邸中的茅房稍大一点的一室平房里，他又犹豫了。做工永远没有出路，当官才能改变命运，且年纪越大，他那被生活压垮的笔墨，也越无法在年轻的考场内脱颖而出。
“所以我心动了，我不想再过人下人的日子，彭东家抛出的橄榄枝，那几日在我脑海里久久盘旋，惹得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鬼使神差之下，就把配方写录了下来，浑浑噩噩地交给了他们的人……小掌柜，我真的只是写下了我自己猜测出来的配方，没有把你真正的方子卖出去，真的！”
尚怀真闭着眼，斜靠在椅子上，浑身都失了力气，苦笑道：“但凡你说你自己学了方子出去单干，我都不会如此生气。那可是漪福楼啊，你也是苦着过来的人，怎会不知我们这些如蝼蚁一样的百姓，想谋得一小块能立住脚的产业，要花费多少的汗水与努力！”
男子低着头怯懦道：“可我自己出去不一定干得起来，而彭东家给到的却是能解决当下燃眉之急的便利，我实在是穷怕了，小掌柜你也能体谅我的吧……”
“呵，什么为了老娘孩子，从开始到现在，你都只是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小人！半点悔错之心都没有，也就尚怀真这么蠢的人才有耐心听你自辩，本小姐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了！”
祝擒云原本正拿着一碗肉松，趴在窗台上喜滋滋地看着热闹，但见到尚怀真从进门开始就变得被动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附到她身上，替她把那个假惺惺的人骂到无地自容。
男子看到来人，吓得腿一软，又跪下了，这次感觉不仅脸上，连裆部都是湿漉漉的，复又放声大哭道：“是我的错，我悔不该，恨不该，请老天爷现在就降下一道天雷来劈死我罢！让我的老娘没了一无是处的儿子，让我的儿子没了背信弃义的老爹！”
“嘿！你这人可真讨打，是你自己做了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怎的好像还是别人害了你似的！”祝擒云气得把手中的碗往他头上扔过去后，又甩起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男子挨下一鞭，愣是没痛叫出声，反而哭得更卖力了。尚怀真一张开眼，就见到他额头上已经流到下巴处的鲜血，原本已经被耳边闹哄哄的作响嚷得无法运转的脑子，现在更是直接‘嗡——’地一声。
她抓住祝擒云再次甩出，还差一指甲盖就又要打到男子脸上的鞭子，手中的火辣让她找回了一丝精神，怒道：“够了！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烦不烦，快走吧！”
祝擒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自己一片好心敢情是吃力不讨好了？越想越委屈，用力抽出鞭子的同时，眼中的泪水也被挤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怒骂着跑了出去：“我就活该管你，你活该做一辈子被人欺负的大傻子！被人压一头的大笨蛋！气死我啦！啊！”
尚怀真抹掉一滴从她脸上被风带到自己脸上的泪珠，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看着跪在地上泪失禁还尿失禁的男子，心力交瘁道：“你可知我将你移交官府的话，你会有何下场。”
男子原以为她会说出些什么狠话，闻言，低着头的嘴角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心道：“就算你将我送到官府了，还是我赢！以彭东家的实力，你一个小屁孩妄想和他斗？”不过想到自己的名声和金钱同样重要，知道对方是个心软的人，仍旧不断磕着头大喊求饶。
尚怀真嗅着一屋的腥臊，麻烫的手掌痒痒的，虽然很想，但真的做不到就这样把他一刀砍死。现代人的观念告诉她，良禽择木而栖，自己也曾干过骑驴找马的事，而且他们签的是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本质上也是自由的。在没有版权登记的古代，打起官司来，真能证明这是自己的独门秘方吗？最后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了吧。
况且他卖出去的配方只是一个大概，而不是自己的核心，留他一命，于自己来说只是强大的竞争对手更强大了；若不留活口的话，对他家里而言，却真的成了灭顶之灾。
她做不出这种毁人家庭的事。
难受地捏了捏眉头，打断了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懊悔，摆了摆手道：“之前签的那份劳动合同可还留存着？去拿过来吧，我这里已经留不住你了。另外，我并不是一点实力都没有的小孩子，如果被我发现后续还有别的事端，你剩下的日子就都在大牢里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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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的晚饭做好了，祝擒云却气得一点都不想看见尚怀真，林映玉了解了部分情况后，对于她这么伤害一个美好女孩子的行为，也小有埋怨，不太待见她，两人分夹了一些菜，就离席回房里吃去了。
美好？尚怀真无语。又凶又爱损人的霸道大小姐，哪里美好了？
恰逢尚广明今天也外出访友了，此刻摆满了桌案的菜却只有三个人围坐着享用，她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扒拉着饭，忽听林映瑶道：“怀真哥哥，祝姐姐她们说的那个大叔，瑶瑶似乎有点印象，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起别的叔叔姨姨家在哪里，家里人都在做些什么营生，我每次去酒楼里找小石头玩的时候，都能在茶水间里听到一些，他还让我去问阿姐你的卤肉酱和调料是如何做的，不过瑶瑶没有搭理他哦。”
尚怀真听到这话，‘啪’一声把筷子扣在桌上，咬牙切齿道：“真能啊，居然一早就安插了间谍进来。”
孟奶奶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敲了敲碗沿，噤声道：“食不言，寝不语。真儿，一会吃好了你来阿奶房中一趟。”
饭后，尚怀真收拾妥当完，就走进了孟奶奶的屋里，给小石头的奶奶李徐氏打了个招呼，坐在铺就了软绒的矮榻上，舒服地都想陷进去了。
孟奶奶让两个在她房中照顾她的婆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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