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轩属于东西六宫,原身没住进来之前,就是紫华宫最北边儿——北海附近一座最偏僻的小宫殿。
后来她这个疯癫老妃子又住了三年,尽管当宠妃时攒下不少老底,间或家里银钱补贴,但要吃药,还要打点宫中上下讨生活,哪有余钱管理?
长久失修,这静澜轩更是一日日破败下去,以至于现在满宫萧瑟、碎墙裂瓦、到处是荒烟蔓草。
皇帝上的是人,不是坟。要想争宠,修缮静澜轩势在必行。
沈宓拿着她亲手画的宫室图研究了半天,惊喜地发现静澜轩并非一无是处,反而是个夏日纳凉的绝佳地。
从宫门进去,是一四方院落,正中一座造型天然却不失精致的假山,西侧是一片花圃,零星点缀着几盏古朴清幽的石灯。
东侧正前方种了一棵沈宓非常喜欢的红枫,如今叶子嫩粉带绿,想必到了秋天应该红得很有意境。
西配殿是古代人的空调房——清凉殿,清凉殿后有个大水车,是从殿前的八字形水池中引水纳凉。
水池被一条临水的曲廊贯穿,正好延伸至假山下。
从西配殿沿着水池而建的波形廊就走到了一座小花园中,水廊似临水卧虹,另一侧则是草木葱荣,真是别具匠心。
东配殿不大不小,没什么特点,被福喜他们锁着,一般没人进去。
静澜轩并没有后殿,正殿后从东往西一字排开分别是小花园、小厨房和下人房。
此时的静澜轩虽说杂草丛生,破败荒芜,但不难看出造景叠山理水、曲径通幽,两处花园更如明珠点睛,老祖宗的审美,她只能大写的服。
要是放到现在,那这就是一座巧夺天工能当景观游览的小园林啊,很可能有钱还买不到呢!
而现在,这座园林是她的了!想到这里,沈宓胸口似有小鼓在捶,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根据这座小园林的破败情况有针对性地修缮就好。说白了,这就是重装二手房,还不用大改,至于软装,她看着库房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如果再有缺的,大摇大摆地进内务府要,便万事大吉。
说干就干,沈宓直接来到了造办处。
管事的杜太监一脸为难,这宫中动土木可不是件小事,况且造办修缮一般都是皇上、皇后或者掌管宫权的妃嫔批示后方可施工。
当然若是宫室修缮的地方微小,嫔妃们直接来造办处提一句也是可以的,但看着晴嫔手中厚厚的图纸,这显然是想另造出座宫殿来。
“不是奴才不给娘娘办,实在是宫规难违,娘娘就可怜可怜老奴吧。”杜太监苦着脸,拉长调子说道。
沈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下旧主的记忆,的确没有搜寻到相关的条例。
但或许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当年做宠妃的时候,她的宫殿不可能下雨还会漏水,耗子满地跑,蚊虫满天飞。
“本宫知道公公宫务繁忙,肯定体谅公公的不易。但公公,你是否也要想想本宫的难处?这几日连降大雨,本宫寝殿都快成水帘洞了,要是再下上几日,恐怕被子上的蘑菇都能拿来炒盘菜。杜公公,本宫之前流年不利,是在这宫中沉寂已久,但皇上并未禁本宫的足。你说,若是皇上秋后回銮想起本宫,来到静澜轩,见宫中堂堂正三品嫔位娘娘的宫殿这般模样会怎么想?更进一步说这事若是传到了前朝乃至天下百姓的耳中,皇上又会怎样想?”
杜公公闻言,先是一愣,等回神的时候,后背已惊起一片冷汗。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以前晴妃宠冠六宫时,他没少往人宫里跑,自然知道晴妃娘娘的手段。
当然现在是落寞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这几日来宫中各宫室的鸡飞狗跳,他心里可是门儿清啊。
说到底,后宫到处都拜高踩低,但主子就是主子,更何况还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嫔位主子,凡事做过了头,那么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娘娘恕罪,老奴哪里敢欺瞒娘娘,都是底下的奴才办事不经心,让娘娘受罪了,老奴定会狠狠地责罚那些没心肝的东西!”
沈宓眉梢轻挑:“那是杜公公的事儿,毕竟造办处的事本宫可不懂。如今本宫只想知道,静澜轩的事,杜公公意下如何呢?”
“娘娘千金贵体,怎可损伤?老奴这就派人为娘娘修缮屋顶以及静澜轩中其他破旧建筑,定让娘娘安心。”杜太监语气恳切道。
“安心?杜公公如此行事,本宫可安不了心。今日平白的说多了些话,口渴得紧。正巧本宫想去看看金贵人,福喜,咱们就去启祥宫讨杯茶喝吧。”
杜公公一看不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沈宓嗤笑了声,这宫里的人真是个个儿都演技派啊。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不是不想为您尽心,只是静澜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殿的事儿您就是说铺上金瓦玉片,奴才也没有不从的,只是修缮整个静澜轩,奴才真的······”
沈宓笑了笑,“本宫自然知道杜公公的难处,若是往常,本宫定也不会让杜公公为难。只是如今皇上和其他娘娘们都在行宫中,尚不知归期,若是皇上像往年一般,起了兴致,开春才归,也不是没有的。”说起这茬儿,当时正是原身缠着皇上不回来呢,没想到现在回旋镖正中眉心。
“如今夏日也罢了,若到了冬日,京中苦寒,本宫岂不是要冻死埋了好做开春的花泥?且这都是后话,若是此时金贵人不满启祥宫的景致,要你们修缮换来,你们也这般推三阻四吗?又或者金贵人说自己宫中造办有缺,掉下一块瓦片伤了人,又当如何呢?本宫怕杜公公和慎刑司的人不熟,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呢!”
杜公公此时头都恨不得钻进地里,嘴里除了娘娘恕罪也没什么别的话了。沈宓递给了福喜一个眼神,她费了老大劲才把杜公公从地上扶了起来。
“所以说事急从权,本宫也不是故意刁难你们,只是让杜公公依照静澜轩的旧样修缮一番罢了,怎么能算大兴土木?这宫中的事儿呢,从来都是顺了哥意就逆了嫂意,不过公公在宫中浸淫许久,也很能干,这点儿小事怕是游刃有余吧?”
杜公公闻言面如土色,当然不敢再还嘴,只一个劲儿地表忠心、求饶。
沈宓见火候差不多了,微微一笑,这才递给了杜公公台阶:“杜公公且放宽心,本宫既然想让你帮忙,又怎能置杜公公于险境,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放心吧,本宫早就派人去到了行宫,皇上、贵妃、德妃处都递了消息,你且先派人修缮着正殿,其余的自有本宫担着,绝落不到杜公公的头上。”
说着,她又让福喜掏出了一个大红封。
杜公公见状,面容呆愣了几瞬,尔后头磕得咚咚响,一个劲儿地赔罪,说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得老脸都没地方了。
先把人的路堵死,再放开一个口子,围剿人心大约如此。
回去的路上,福喜的眼睛像是黏在了沈宓身上,整个亮晶晶,过了会儿又红彤彤的,让人想别过眼都不行。
沈宓有些无奈地对上福喜的眼神,“你这样瞧着本宫做什么?”
福喜声音有些哽咽,却又透着欢喜,“以前厉害的娘娘终于又回来了,奴婢,奴婢是高兴呢。”
沈宓闻言,顿住了神色,想了想原身以前泼辣直爽,又有皇帝的宠爱,活得像个小太阳似的,这些奴才别说为难她,巴结她都怕找不到门路呢。
只可惜了,长了颗恋爱脑,绝症,后来才没得救!
现在她穿过来了,于原身,于自己,都算是一场新生吧。
第二日一大早,杜公公就带着一帮能工巧匠来到了静澜轩,不想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子的腥臭。
众人一看,正殿前的池子里已经满是青黑,还有各色杂草,宫殿的门窗油漆以及墙壁上的砖石斑驳脱落,颜色各异,像人遍体生癣,真真是破败荒凉。
这下杜公公原本还有些凄惶的心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哪怕德妃问起他也有话说,晴嫔到底得宠多年,而且是嫔位娘娘,住的却比冷宫都不如。
当今皇帝推行仁政,严禁宫中贪污腐败、吃拿卡要、拜高踩低之风。他这算是帮着遮掩了,要不然皇帝见了心里能高兴?
退一万步讲,还有贵妃娘娘在呢,这后宫也不是德妃娘娘一个人的。
杜公公把自己哄好后,说话那叫一个热情妥帖,什么工期花费之事都是好好好是是是。
静澜轩破是破了些,但就像沈宓设想的那样,修缮起来并不是特别难,除了后花园那里需要搭座凉亭,一切按照旧例还原就好。
“娘娘,静澜轩若只是修缮,不大动土木,一通下来一千两是尽够了。”
沈宓闻言有些诧异,这和她让常盛打听来的价格差了整整五百两。
当然她面上不显,装修这事儿油水可太多了,常盛没有骗她,杜公公更没有骗她,可杜公公难得实诚一次,她也就不必客气。
“暑热做工艰难,杜公公和造办处的人也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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