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知微的坚持下,陈伯硬着头皮也给她找来一个锄头。
只见她扎紧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动作娴熟地跟着翻地,挥锄、碎土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点不含糊。
陈伯边挥锄头边惊讶道:“夫人这功夫,比老奴还利索!种菜就得这么深耕细翻,菜种扎得稳,过冬才耐冻。”
是啊,只要牢牢扎根,便可不惧严寒,等待春夏的馈赠。
林知微闻言浅笑,用帕子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珠,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湖面。
汴京的冬日虽冷,却远不及北地苦寒,眼前的湖面只隐约有些冰碴,好似并未完全冰封,正泛着粼粼波光。
“陈伯,这湖冬日倒没全冻上?”她随口问道,手里的锄头没停。
陈伯转头张望:“回夫人,这湖地势稍高,又通着暗渠,冬日多是岸边结层薄冰,湖心难得全封。”
林知微:“这湖里头可有鱼虾?”
北地的冬,呵气成冰。阿兄常带着她凿冰捞鱼,一兜子的银鳞乱跳间,鱼儿蒸焗溜炸,鲜虾焖汆卤拌,阿娘就在灶间,将这份活泛的鲜甜制成满满一桌的饭食,为他们驱散一个又一个长冬的苦寒。
阿娘教会了她好厨艺,也教会了她如何珍惜已然拥有的,利用可以利用的,脚踏实地走稳每一步路。
陈伯肯定道:“老奴记着前年侯爷让人放过些鱼苗和虾苗,这冬日啊,鱼虾都沉在水底泥窝里,虽不怎么活络,却也冻不死,而且这些鱼虾攒了一秋的脂,肉质会比夏日更加紧实鲜甜。”
林知微直起身活动了下腰肢,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笑道:“那劳烦你晚些时候凿冰下网,捞些鱼虾送去厨房,届时可以做成鲈鱼脍、火焙鱼、酒腌虾……正巧小年宴上得用,给大伙加餐。”
平日不苟言笑的陈伯,这会儿整张脸都笑出褶子:“夫人说得老奴都馋了!这用咱自家府里的鱼虾入菜,肯定是顶好的滋味。”
这地圈的不算大,没多久二人便翻得差不多了。
林知微接过布包,捻起把黑亮的菜种,将心神聚在指尖,感受着种子落地的重量,撒种又薄又匀,无一处堆聚。
撒完一垄便拿起小耙子,轻轻耙过土层,把种子浅浅埋进土里。
而她的情绪仿佛也随之埋藏进了土地里,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竟开始压过内心的惊惶与不甘。
陈伯看得连连点头,蹲下身摸了摸盖好的土层:“您这手法比农家的姑娘还地道。这种子就该这么撒,等开春发芽,定是一片翠绿。”
这种播种必有收获的确定性,踏实、直接,悄然抚慰着她那被揣测算计占据的心绪。
她就着这片刚刚被自己亲手赋予生机的土地,和陈伯一起把剩下的种子撒完,又与他合力把碎稻草铺得均匀。
阳光落在她氤湿的额角,心中的阴霾随之沉寂,眉眼间只剩下近乎虔诚的踏实。
人心如渊,固然难测。可土地不会骗人,春天一定会来。无论沈恕的目的为何,她林知微既已在此处落下根,那么能做的,便是不负光阴,在这方寸之地活出自己的气象。
至于其他,且看来日吧。
“歇口气吧夫人,”陈伯见她帕子都氤湿了,忙劝道,“这撒种、盖土、铺草的活计都完了,剩下的只需隔几日浇点温水,等着开春发芽就行。您别把自个累着。”
林知微是蹲在那里,将掌心轻轻按在温润的泥土上,感受着那片新垦之地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微凉。
“嗯。现在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她从后山缓步而归,鞋底沾着新泥,揣着半篮子在湖边草垛上挖的野生荠菜,简单洗漱修整后,径直走向知著院的小厨房。
先将荠菜掐去老根反复淘洗处理,选用带少许油脂的前腿肉,剁成细腻的肉糜后掺入,只加一勺盐、少许姜末去腥,不添过多调料,保留了这冬日里难得的鲜美本味。馄饨皮擀得略薄些,竹挑蒯上满满的肉馅,指尖轻捏间,一个个肉墩墩的小元宝便个挨个得排列在竹匾之上。
蒸糕的活儿最省心,交给了阿桃。蒸软后的山药压成细泥,拌上芡实粉和少量糯米粉,用模具压制成圆糕,大火沸腾后换小火慢蒸。
等林知微包好馄饨后,笼屉里已经飘出阵阵香气。
孙妈妈正忙着炸制芋头片,林知微见表面微微鼓皮,上前示意捞出沥油。她随手薄薄刷了层稀释的蜂蜜水,撒上层芝麻,码进陶盘后送入烤炉,烘靠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待多余油脂尽数析出,薄片便变得干脆香甜,正好出炉。
食物的香气,最能抚慰人心,若是一碟不够,那便再来一碟。
林知微将几样点心仔细装进食盒,提着便往内室走。
内室里,沈恕依旧靠坐在榻上看书。
“正好有些饿了,夫人来得及时。”他放下书卷,抬眼看来。
林知微垂眸取出点心,将筷子递到他手中:“山药芡实糕健脾养胃、芋头薄脆香脆可口,我打算用作小年宴的点心,侯爷尝尝是否合适?”
沈恕执箸,先尝了那精巧的蒸糕,软糯适中,芡实的微涩与山药的清甜融合得很好。他又拈起片薄脆,甫一入口,便是“咔嚓”一声,极致的干爽酥脆后,芝麻、芋头和蜂蜜的丰富滋味层层漾开,尤为惊艳。
他慢慢用了小半块糕,又进了片薄脆,这才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蒸糕温软,薄脆讨喜,端方又灵巧,相得益彰。用作小年宴的点心,极好。”
语罢,他从侧边取出个雕花木匣,递至她面前。
“年关琐碎多亏你操劳,我给你寻了些小玩意儿,看看可还喜欢。”
林知微接过,入手微沉。揭开一看,里面是两本方志古籍,与一套精巧锋利的定制厨刀。
书是她曾托宋凌昀寻访未果的,刀是她如今正合用的。
他竟对她留心至此?!
她捧着匣子的手微紧,正欲开口,外头通传,李医官到了。
李医官这次穿着套崭新常服,相比上次的淡然自如,这次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林知微朝他简单点头问好,收拾起案几上残存的点心,走到门前唤采月重新上一份薄脆与茶点招待客人。
李医官清俊的脸上裹着忐忑,正凝神细诊:“侯爷脉象较之前稳健有力许多,沉疴淤堵之处已有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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