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流用完早膳捧着心爱的紫砂壶来到流园,脚下苏不起寸步不离地跟随。推门而入,环顾了一圈,问书案后那人,“怎的就你一个?那丫头呢?”
“她回书院了。”
头也没抬,显得手中那本书很吸引他似的。苏不流一手搁下紫砂壶,一手抽走了那本书。
“什么书那么好看,让我也瞧瞧。”只一眼,苏不流就把书丢至一旁,“又是话本?哪天你能看会正经书,你外祖父我死都能瞑目了。”
“那您老还是继续睁着眼吧,我这一摞的话本可能还要看上几十年。”
嘴虽犟,却是个心软的孩子。不然苏不流怎会容他三五不时绑架苏不起,当然,没有苏不起,他这当外祖父的也不好老往外孙府里溜达。
“说吧,那丫头怎么你了?一早上黑着个脸。”
“没怎的。”
瞧他撇的那一下嘴,苏不流啧啧摇头,“昨日我就觉着你俩说话奇怪,一个称呼常郡王,一个唤人季娘子,看似做戏吧?又不像。本还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看来,那朵花根本不愿落在你这流园中。”
碰触茶盏的手一顿,褚停云难堪地移开视线,“找您来不是聊她的,是想问问姨母的那一半藏书。”
“藏书?那你该去问你姨母,问我做什么?”奇怪道,苏不流忽地皱眉,“起开,哪个做外孙的让外祖父站着回话的?”
褚停云一愣,连忙起身去搀扶。
“你啊,平时不挺沉得住气的。怎么就一个小丫头扰得你失魂落魄的?”叨叨着,在书案后入座,苏不流接过他抱来的苏不起。
摸了摸顺从的狗头,苏不流又道:“你姨母家的那些书出什么问题了吗?”
褚停云抿了抿唇,然后将昨日在刑部大牢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末了说到谢沉舟已将藏书赠予荣和安,他顿了顿,接着道:“据逐风回报,姨母和姨丈对此事皆不知情。所以他们连夜清点了库房。”
“如何?”
褚停云看着他,摇头,“姨母可以肯定,谢府的藏书中少的部分,正是从苏家带去的那些。”
拳头砸上椅子扶把,苏不流叹道:“这个老糊涂,为了这么个狗东西真是瞎了眼盲了心。”
“呜呜。”怀里的小黑狗发出抗议。
“不是说你。”安抚了两声,苏不流打量着褚停云,思忖道,“你认为荣和安接下来,要对付的是我们苏家?”
对于外祖父能猜到此事,褚停云不觉得意外,微微一点头。
“你想怎么做?”
沉吟片刻,褚停云不答反问:“您觉得谢姣姣能否担起苏家的将来?”
苏不流犹豫了,不过,认真思考后,“目前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能。若不是你姨母执意出嫁,今日她早已是苏家的当家人。”
褚停云微微一笑,“那便照您的意思,自今日起,谢姣姣就按苏家未来的当家人培养如何?”
“好是好,”嘴上应道,其实苏不流还是有不安,“可就她那性子,我怕太过天真让人骗了去也不知道。谁还能压着她学不成?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错,也不用绕弯子,直说你准备怎么做?”
如果四十年前苏不流自私些,怕是今日的朝堂上也有他一席位子。当年能义无反顾地弃了触手可及的官位,他扛起苏家时有多艰难现在活得就有明白。
负手而立,一改之前的落寞,褚停云肃然而道:“若要在将来保住苏谢两家的地位,靠的不是辰王府、常郡王府,必须是她谢姣姣在世人心中的位置。如今,新政势头渐起,女子亦可从/政为官,她为何不可?”
苏不流才想点头,蓦地一怔,反应过来后脱口道:“你要她去考科举?”
“是。”
“别开玩笑了,她如何考得?”想也不想,苏不流不是看不起这个外孙女,而是因为太了解她的脾性,“你说让她安安静静做个女红都已经要命了,坐着看书,那估计得要她大命。”
深深看了一眼外祖父,褚停云耐心劝道:“家中从未逼过她,又怎知逼一把会如何?”
“不,不是这么说,”苏不流摆手,不赞同,“姣姣与季娘子不同,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如果真给她瞎猫撞见死耗子有一天入了朝堂为官,她活不下来的。瞎猫终归是瞎猫,耗子不会坐在那等着给你逮。”
其实还是不放心吧。如是想到,褚停云也未想过能立刻说服他,“既如此,我们不如听听谢姣姣自己的想法?如果她不想为官,逼也没用,如果她想嫁人,那么,苏家的那些藏书交由我处置。”
闻言望去,苏不流盯着他的眼睛,不似玩笑,遂欣然道:“可以。”
褚停云莞尔:“您答应得会不会太快?万一她真想嫁人,您就不怕我得到书后转手卖了?”
“如果卖了于你有用那就卖了,”爽朗一笑,苏不流喟叹道,“为了苏家,为了那些书,我一辈子都搭上去了。如果姣姣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只要不是毁了,卖了还能换几个钱,咱就当快活一天是一天。”
惊讶划过眼底,褚停云不知外祖父会同自己说这些。
“其实,我能理解谢沉舟会用那些书去换一张更籍书。若是有一天你与姣姣需要,即便整个苏家给你们又如何,何况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物?”
褚停云不解,“那为何您不将那些书献给朝廷?”留着反倒成了有心之人的靶子。
“不成,”苏不流摇头,“先不说君心难测,我就算将整个苏家献给朝廷,也成不了那忠诚良将。反之,会有人怀疑我此举意欲何为?再者,苏氏先祖会去搜罗珍本孤本,原本就是为了感念松城书院的第一任山长知遇之恩。故而才会在死后留下遗言,若有一天我苏氏要放弃所有的藏书,只有一个原因,松城书院不再需要我苏氏。”
“你曾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当年愿意相助谢沉舟也是看中他乃可造之材,能造就一番经世伟业。他也确实做到了不是吗?”
思及过往,苏不流的面上流露出对父亲的崇敬,“韩婴道,使骥不得伯乐,安得千里之足。我苏氏不敢自诩伯乐,却也愿甘为那马杌子,让踏足之人登得更高看得更远。”
“停云,”唤了声他的名字,苏不流语重心长与他道,“如今谢沉舟故去,他的弟子中并未可接任之人。若是荣和安插手那个位置的人选,我宁愿这些书全都从哪来回哪去。与其成为朝廷权衡的工具,不如让它回归真正的用途。”
不知为何,褚停云想起了季寒。
她说,又看不完,有什么可后悔的?
书从来就只是书,即便珍本孤本亦还是书。是让人看让人学习教人知识的工具,不是决定何人能坐那个位置的工具。
所以萧缘冰会问,他何德何能?
所以,本末倒置的那个人是自己,自始至终一厢情愿的也是他。褚停云呆愣地望着苏不流,“您觉得萧缘冰如何?”
“萧缘冰吗?谢翁提过他,”显然苏不流是认得他的,抿了抿唇回道,“此人有鸿鹄之志,绝不会一直沉寂下去。缺的是一个机会,或者是一个棒头当喝,属于他的广阔天地不在书院,在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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