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个云梦泽水清月近、静谧旷远。
唯有蓬壶仙山上,灯火通明。
杂役弟子流水似的往主峰赶,掌门殿内灵力涌动,试作法器叮当乱响,比白日还热闹。
“如何?”
问话之人容颜停留在三四十许,面目平和的有些普通,然而拇指上一枚极显眼的玉戒,也能叫人看出他的地位不俗。
正是蓬壶掌门温若水。
他站在成堆的古籍后,手里掂着一方书册,正焦头烂额。
“还是没有头绪?”
“哪有这么简单?那可是万俟尘!”
被问到的人将报废法器一撂,“照我说,这么大海捞针,不是个事。”
正说话的工夫,又有几个灵仆捧书走进来,气喘吁吁地堆在温若水身边。
灼陵光瞄了眼他那快被书给埋了的掌门师兄,不由“嚯”了一声。
“瞧瞧,不如直接将整间藏书阁搬过来算了。”
“这不是……实在无计可施。”
温若水摁了摁额角,叹气:
“林沅师妹她们两个晌午才动身去了不悯地,一来一回起码半月,还未必赶得上巩固禁制那‘血芰’绽放的时辰——若万俟师弟再次暴走,灼师弟,要么你就为了宗门舍身成仁一把,去抗一抗那神晖剑诀?”
灼陵光:“……”
这说的是人话吗?
温若水又问:“灼师弟,你那束缚阵法,还能困住他多久?”
“我设了限制,能进不能出,阵法的束缚性增强不少。即便是万俟尘,困他个十天左右也不成问题。”
灼陵光顿了顿,补充一句:“只要他别再受刺激。”
“那就好。”
温若水松了口气。
“你就放心吧。”
灼陵光继续捅咕他那堆不成型的法器,头也不抬,自信满满地笃定:
“就云穹峰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对外又宣称了他要闭死关,哪会天降一个愣头青出来,还那么巧,能刺激到万俟尘?”
……
“师尊,弟子可否入内?”
雪千山候在门外,见主殿一片漆黑,出声询问道。
——他没想到师尊回信,会如此迅速。
天未明。
雪千山身上异样尚在,对灵力感知薄弱不少。
即便如此,无数次实战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还是令他察觉到,殿内有异。
可,这是师尊居所,怎么会?
雪千山眸色微凝。
他左手搭在腰间照夜清剑柄,藏着灵符的右手抬起,玉白指节贴着门板,正犹豫要不要叩下。
吱嘎——
门突然开了。
一阵凉风从缝隙吹来,裹挟着说不出名的淡淡花香,薄凉缥缈,如不愿醒的梦,扑了雪千山一脸。
雪千山呼吸停滞,空荡的灵台处突然传来极其强烈的剧痛。
他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然而痛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瞬息间消弭无形。
雪千山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这花香有问题。
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尊这里?
这些反应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喘息恢复稳定,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迅速握紧剑柄,冲入殿内。
清冽气息将花香冲淡。
云穹峰主殿再不是他记忆之中的模样。
殿内正中赫然一座铭文广布、白玉堆砌的宽阔水池,池中水色奇异,如浓到化不开的墨汁。
黑水之中,生长着成片的幽绿菱叶;叶片间,飘散零星的血色小花。
而雪千山闻到的缥缈花香,正来源于其间。
水池的边缘,有一人倚壁而坐。
看清对方的瞬间,雪千山瞳孔倏然缩紧。
他看到师尊半身都沉在漆黑水池之中,点点血色花瓣缀在对方白衣上,仿若血痕。
男人抬起眸,那双冰冷熟悉的眼睛终于从暗色中显露出来,瞳仁幽深漆黑,此情此景下,竟带着说不出的……妖异。
视线落在身上的一刹那,雪千山只觉得浑身战栗。
——仿佛被蟒蛇顺着脚踝攀爬缠绕,蛇腹细小鳞片一点点蹭过他的肌肤,湿黏阴冷。
雪千山脑中完全空白,竟忍不住握着剑,退后半步。
万俟尘清贵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冷漠如山巅寒冰,仿佛看不见雪千山的惧意。
他喉间“谛听言”一亮,金丝在半空徐徐勾勒:
“阿珈,上前。”
那行字像是唤回雪千山的意识。
他盯着水池中的那人,冷声逼问道:
“你是谁?”
万俟尘不答,只又重复:
“阿珈,上前。”
说话间,“哗啦”一声,他从水池站起身。
男人看向雪千山,冰冷凤眸像是吸饱了池中黑暗,一眼就能将人的灵魂也吸入。
雪千山与他对视的瞬间,面上警惕的神情骤地怔松。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双腿突然不由自主地动了,一步一步向站在水中的男人靠近。
万俟尘眸中墨色愈浓,面上神情却依旧淡漠,一如平时面对雪千山时,那种强行伪装出来的淡漠。
青年离他越来越近。
血芰的缥缈花香渐而被一种清幽的冷香所盖过。
夜风细细吹过,万俟尘的视线移到雪千山的额间印。
细瓷似的肌肤上烙着一抹鲜红,明艳伴着清冷,让人爱不自禁。
男人黑眸注视那处许久,才抬起手。
他像是想要模仿平日万俟尘的动作,摸一摸雪千山柔软的发顶。
掌心已挨到对方发丝,犹如抚摸一匹上好鲛纱,既细且凉。
“万俟尘”眸底划出一丝恶劣笑意。
然而笑意尚未凝固,胸口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神情骤僵。
麻痹似的冰冷缓缓散去,左心处随即传来极其清晰的剧痛。
男人垂眸而望。
动作间,一朵血芰花苞整只的垂落在剑身。
万俟尘顺着剑身染血的方向缓缓抬起头,一只漂亮的手正紧握着剑柄。
再往上,是雪千山清冷似水的脸。
“你这魔物。”
雪千山神色鲜见地染上怒意,嗓音冷寒至极:“我师尊在何处?!”
男人似是极其诧异,不禁歪了歪头。
他盯着雪千山怒气灼灼的面容,半晌,唇角一勾,竟笑了。
他愈笑愈凶,肩膀耸动不已。
雪千山见状,眉头紧蹙。
他不知眼前这不明身份的东西发什么疯,只手臂绷起,将照夜清更用力地刺过去。
轻薄通透的剑身寒气逼人,这柄顶级灵剑,自有诛灭无数邪祟的冷冽剑意。
雪千山面色苍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无法长时间驱使照夜清。
需得速战速决。
对方却像是笑够了,“啪”地一声,牢牢抓住不断往胸口刺入的剑身。
鲜血瞬间自男人五指间流了下来,染红那掌背浮现多时的苍青色禁制花纹。
雪千山一惊。
他先前在谢知微那里吃过一次亏,见对方此举,不由心生警惕。
雪千山正欲以灵力逼开对方禁锢,却听男人嘻嘻含笑的嗓音。
“真是见鬼!”
心魔眨了眨眼,好奇地问:“狡诈如温若水那厮,也分辨不出我与他的差别——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雪千山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不愿与魔物多费唇舌。
“算了,都不重要。”
心魔浑不在意地一耸肩。
殿内,花香骤浓!
黑水之中,朵朵血芰疯长,带着细刺的枝蔓抽条,顺着雪千山小腿攀爬缠绕。
细刺划开布料,紧贴上肌肤,带来微微的刺痛。
雪千山神情依旧冷静,周身灵力浮动,所有挨近他的花枝上,都凝结了一层细薄冰霜。
“为师不过是想亲近亲近你,怎么如此冷淡呢?”
心魔叹息一声,语气无可奈何的宠溺:“这样可不好。”
然后,他握着剑身的那只手用力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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