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客栈,谢司芙还纳闷:“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新郎官逃婚,酒席吃不成了。”
谢司芙和谢倾登时来了精神:“谁逃婚?裴度?”
“嗯。”
“好小子,出息了!”谢司芙简直惊掉下巴,在她眼中裴度就是一个听爹娘话的书呆子,读书人以儒家纲常为立身之本,怎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呢?太不可思议了。
次日一早,逃婚之事果然传遍平安州,裴度一夜未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裴母哭得肝肠寸断。
甄姝华把自己的卧房给砸了,甄孝文怒不可遏,与甄氏族长一同到裴家兴师问罪。
裴父也不知如何交代,只说裴度向来温和恭谨,从未出过这种状况,恐怕是被人下了降头,神志不清……
甄孝文根本不理会这种说辞,放出话来,让裴度三日内上门磕头谢罪,否则裴家休想在平安州立足。
裴父裴母只能继续加派人手出去找,甚至让裴度的书童到多宝客栈询问宝诺是否知其下落。
谢司芙和谢倾立即将书童围住,反而向他打听内情。
“你家少爷为何在接亲途中变卦,难道没有任何预兆吗?快说!”
谁知书童揉着眼睛哭起来:“老爷夫人已经审过我了,我当真不知道呀。少爷平日外出不让我跟,他能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谢司芙没想到把孩子吓成这样,于心不忍,赶忙安抚:“没事没事,我们随便问问,瞧你这鼻涕……可怜的孩子,来,早饭吃了没,刚出笼的小笼包,快尝尝。”
书童饿着呢,晓得谢家二姐亲切,于是也没怎么客气,当真吃起来。
“慢点慢点。”
谢倾怪道:“裴度的亲事已经定下三年,他若真想反悔,为何偏偏选在大婚这天?”
书童说:“我们少爷这三年来其实提过很多次退婚,尤其中举之后,他觉得对老爷夫人有了交代,婚姻大事自己应该能够做主,可老爷夫人根本不许……”
儿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娘爹面上有光是一回事,可要给他自由却万万不能。
谢司芙怪道:“裴度考上举子,能独当一面,做父母的减少辛劳还不好吗?为何反而抓得更紧?不嫌累的慌?”
宝诺与裴度交情深,对他在家中的境况比较了解:“有些父母将孩子当做炫耀本钱,越成功,越听话,越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书童道:“我们少爷从来不做忤逆长辈之事,一直都很孝顺,为了退婚多次与老爷夫人发生争执,已经很出格了……就在前几日,婚期将近,少爷再次提出退婚,老爷大骂他不孝,夫人哭着要去寻死,少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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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吭,大家以为他终究还是屈服了,却没曾想会在婚宴当日突然发作。”
宝诺想起昨日裴父裴母看见她时不自在的表情,问:“这里头有我的事吗?”
书童犹豫:“有的……老爷夫人始终不明白少爷为何不肯娶姝华小姐,追问他是不是因为谢四姑娘……”
谢司芙恼火:“还来?”
宝诺道:“你家少爷不是不愿娶姝华小姐,他是不想成亲,与人无关。”
书童:“是的呀,少爷就是这么告诉老爷夫人,可他们压根儿不信。”
谢倾冷嗤:“真够固执的。”
宝诺:“他们不了解自己儿子,也不愿走进他心里看看,只想要他服从。”
谢司芙摇头轻叹:“阿度也可怜。”
书童小心翼翼询问:“四姑娘当真不知我家少爷去向么?”
“不知。”
书童吃完包子回去复命。
谢司芙感叹:“你们说裴度能去哪儿呢?这么多人找他都找不到。”
伍仁叔突然一激灵:“会不会直接上京城了?”
“对呀,春闱在即,他很可能直接赴京备考了啊!”
宝诺听着这些猜测,没有言语,起身回后院。
谢随野正坐在石桌前换药,瞧见她的人影便将她叫了过去。
“怎么,裴家找你打听裴度下落?”
“隔这么远都听见了?”顺风耳么?
“阿贵告诉我的。”
宝诺坐在他身旁,拿起桌上的小瓷瓶,将药油倒在他淤青发乌的手背,然后慢慢搓开。
“嘶,”谢随野拧眉:“轻点儿。”
“我没用力。”
真怀疑他是装的。
谢随野视线落下,她没有留长指甲,剪得短短的,两只手因为练刀和弓箭而磨出薄薄的茧,蹭着他手背的皮肤游走,有些痒。
“你知道裴度在哪儿,对吧?”
“嗯。”宝诺低头专心抹药。
“不打算告诉裴家?”
“我想让阿度清净两天,他做出这种决定并非易事,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谢随野挑眉轻笑:“还真是知己。”
虽然知道她和裴度没有儿女私情,只是至交好友,但眼看两人如此默契,如此体谅,谢随野心里涌上一股烦躁,非常不爽。
视线从手指挪到她的颈脖,今日她没有穿毛领的袄子,掐痕几乎淡得看不见。
“你脖子好了么,用不用擦药油?”
“不必,我已经擦过了。”
“是吗?”谢随野忽然倾身逼近,偏过脑袋,凑到她颈窝的地方,缓缓深嗅。
宝诺身体僵住,尤其脖子那块地方被他若有若无的气息喷洒,瞬间酥麻至极。
“怎么比我用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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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
“不知道。宝诺声音平得过分,如此反常,倒有些欲盖弥彰,她自己也发现了,于是手上用力,谢随野吃痛,当即退了回去。
“作死呢。他眯起眼睛盯她。
宝诺拿过桌上的纱布:“包起来么?
“药油还没吸收,再揉揉。他又把那只伤痕悚然的手伸到她面前。
宝诺有点后悔刚才对他动粗,因为这大片淤紫实在触目惊心,没有伤筋动骨只能算走运。
她揣着几分愧疚,轻轻托起他的手,掌心几乎贴在一起,这样冷的天,他是热的,她有些凉。
宝诺继续将浮在皮肤上的药油推抹轻揉。
谢随野胳膊支在桌面,漫不经心打量她,享受这一刻。
宝诺神态认真专注,几乎擦得差不多,忽然那修长的手指猛地颤了下,好似从梦中惊醒般抽搐。
宝诺茫然抬起头,黑瞳疑惑地望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好温柔的一句话。
他喉结滚动,看看她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一时间难掩困惑。
宝诺反应过来,没有说话,低头对着淤痕吹了吹。
谢知易瞬间丢失呼吸,后背脊梁僵直,喉咙干涩。
“关节处已经消肿,不必再缠纱布了。她盖上药瓶:“今晚记得热敷一下。
谢知易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给谢随野擦药。
两人从何时开始走近的?
他们不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吗?
她怎么能如此温柔地捧谢随野的手,为他按摩伤处?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宝诺淡淡开口,神情也与刚才不太一样:“我脖子没受伤,也没怪你意识混沌失控,哥哥实在无需自责。
正于心中翻江倒海焦躁不安的谢知易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我还没说话,诺诺怎么认出是我?
宝诺不答,垂眸碰他的伤,问:“还疼吗?
谢知易不大自在,收回手,藏于袖中:“不疼,我……
他砸手的时候处于失控情绪,这么可怕的伤暴露在她面前,她会怎么看待他?一个控制不了暴戾之气的疯子?
谢知易极其后悔,他维持多年的好兄长的面貌难道就此坍塌?
宝诺看见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面会有多嫌恶?
……
宝诺在他抽回手的瞬间确实有些失落。
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发现谢知易身上的伤,一定要探个究竟,他那时不给看,她会非常霸道,死乞白赖地扒开他的衣裳,不管他愿不愿意。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现在谢知易若是往后退一步,她会立刻退两步,绝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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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收起药瓶,宝诺起身上楼。
“刚见着我就要走吗?谢知易冷冷看着她。
宝诺顿住:“什么?
他复又垂下头,鼻梁笔直,下颌线条瘦削凌厉,从她的角度只看见他黑压压的眉眼,看不清双眸情绪。
“我打扰你和谢随野相处了。谢知易这么说。
宝诺眉尖微拧:“没有,那药本来就快擦完了。
“是吗。
宝诺很不喜欢他这样反问,充满不信任。
而谢知易也没再吭声,两人再次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况。
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太像木头桩子了,宝诺转身回房。
她走了。
谢知易看着自己遍布淤青的右手,不由自主幻想猜测,她和谢随野是怎样相处的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意识的空白里,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这感觉实在过分糟糕。
谢知易和谢随野共同拥有一副躯体,从发现对方的存在,经历过极度敌视排斥的阶段,将对方视为入侵者和沉重负担,内部处于内战状态,适应了很久才慢慢接纳现实。
宝诺的出现让他们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尤其当谢知易得知谢随野想丢下宝诺,而被她用簪子戳出几个血窟窿这种极端的事,他写下一封信,警告谢随野善待妹妹,如果将宝诺丢弃,谢知易会采用自残自毁的方式报复。
谢随野的回复就是在那封信纸上留下一个大字:滚。
那个时候谢知易和宝诺紧密得像麦芽糖粘在一块儿的两只小人。
然而三年的分离和隔阂让一切都变了。
宝诺的成长昭示着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两人之间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感情已然变质。
这是谢知易的恐惧所在。
可谢随野没有这层顾虑。他和宝诺的关系本就恶劣到谷底,没有再恶化的余地。他们的那点儿亲情也不存在盘根错节、复杂交织的羁绊。
谢随野不会对这三年杳无音讯产生丝毫愧疚,他依然我行我素。
这是他的天然优势。
宝诺也开始发现他的有趣之处了吧?
谢知易坐在院子里发呆,不知不觉间漫天小雪飘落,洋洋洒洒,翩然纷飞。
平安州今年的第一场雪。
西厢二楼的窗子推开,宝诺倚在窗边看雪。
谢知易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双眸,时间仿佛静止。
他在深渊挣扎,看见了月光,想伸手去够,却怕自己丑陋的藤蔓会将她缠紧,越缠越紧,直至将她逼走,离他远远的。
对吧,宝诺?
……
翌日天色微明,雪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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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宝诺匆匆梳洗,换了衣裳,去厨房找吃的。
难得谢随野早起,和她打了个照面,两人一起在厨房灶台前等着玉米煮熟。
宝诺觉得古怪,时不时瞥他两眼。
“看够了吗?”
她撇撇嘴:“你起这么早?”
谢随野打个哈欠,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还不是谢知易害的,一晚上不睡觉,连累我也失眠。”
宝诺嘴唇微动,想问什么,没有说出口。
“你要出门?”看她这身装束,谢随野问。
“嗯。”
“去哪儿?”
“出去一趟。”
如此明显的回避,谢随野心知肚明般笑起来:“见裴度?”
宝诺讶异于他的洞察力:“你怎么知道?”
“动动脑子,不难猜。”他兴致盎然:“我陪你一起。”
“为什么?”
“嗯……自然是要保护你的安全,万一遇见意外状况呢。”
宝诺眯起眼睛,他那副神情分明就是想凑热闹:“裴度未必愿意见你。”
“我管他愿不愿意。”谢随野挑眉:“外边下着雪,这么冷的天,我妹妹冒着寒风出门,身为兄长不跟紧,是失职的表现,你说呢?”
宝诺懒得跟他计较。
吃完玉米,天色熹微,两人骑马出城,风雪迎面扑来,越下越大,斗篷落满洁净的白雪。
出了城,策马疾驰,谢随野不时转头看她,大红斗篷在冰天雪地间盛放,她单手握缰绳,另一只手握刀,衣袂飞扬,真是英气妩媚,飘逸飒爽。
“看什么?”宝诺察觉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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