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两份文书一前一后送达府衙。
先到的是漕运司的回函，燕横呈上：“大人，漕运司已核实。药王斋盗窃案现场的麻线确系‘丙字七号’官船专用。该船力夫中，有一人名为牛莽。身形魁梧，于三月廿一日药王斋失窃当日匆匆告假，自此下落不明。卑职查了其屋，邻人言牛莽力气奇大，常有几位江湖人士夜间来访。”
“可有说这几位江湖人士的面貌？”
“似乎为两位女性，其中一人特征符合‘云中雀’柳轻。”
柳轻……那么盗窃三人的另一人估计也为女性。
“可有柳轻的消息？”吴辞问。
“暂未。”
燕横话音刚落，枢密院承旨司的书吏便捧着被退回的公文走了进来。
“吴大人，”书吏深深鞠躬，“您请调的雍熙三年西路军械案卷……皇城司刘公事亲至枢密院出示‘关碟’，言此卷涉及宫禁机密与北伐军机，非经其与枢密院正使共核，不得调阅。故此……卷宗已被扣下。这是驳回文书。”
韩笑脸色肃然——开封府尹的亲批……竟然被一张“关碟”轻飘飘地挡住了。
吴辞接过驳回文书，看着上面“宫禁安危”几个刺眼的字和鲜红的印章：“雍熙三年的西路军事，与今日宫禁何干？刘守忠这是以权乱法，阻塞断案！”他眉头紧蹙，“连大王的批复都敢拦，皇城司眼中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书吏不敢多言，慌忙退下。
“大人，现在怎么办？”燕横问。
韩笑摇了摇头，命他出去。
吴辞轻扶下巴，道：“常规途径已断，现在唯有直陈利害，请大王圣裁。”他看向韩笑，“许王府不是寻常之地，你独自进去最为妥当。我会将要说的话提前告诉你。”
他拿过纸笔，写下一份极简的名帖：
“开封府左厅推官臣吴辞谨叩”
背面附言：“事关府尹纲纪权威，乞赐片刻，密陈利害。”
“你命燕横设法将此物递予许王府赵记室，口传‘吴辞有要事，关乎大王治下法度尊严’，务必隐秘。”
亥时初刻，夜色浓烈。韩笑按照吴辞的吩咐，由燕横护送至许王府侧门。赵记室内已等候许久，引她穿过庭院，来到许王府内一片竹林掩映，牌匾处刻着“澄观斋”的建筑外。
赵记室止步于此，留下韩笑一人。她稍微整理一番身上的官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斋内灯火通明，许王赵元僖独坐案后执卷阅读。听闻推门的动静，眼神微微一抬，目光沉静。
“臣吴辞，叩见大王。”韩笑深深躬身行礼。
“免礼。”赵元僖的声音平静，放下手中的书卷，“夤夜来见，可是有何紧要之事？”
韩笑微微平身，但并未敢就坐。
“臣万死，夤夜惊扰大王清静。然而眼下事态所迫，非独关乎一案之真相，更关乎开封府能否依法履职，朝廷纲纪法度是否仍存威严，臣不得不冒死直陈大王驾前。”
她略作停顿，见赵元僖正静听，脸上看不出情绪，便继续道：“前些日蒙大王恩准，臣依制行文枢密院，请调雍熙三年北伐西路军械案卷宗，以核与现查诸多案件之关联。然而文书甫入，皇城司公事刘守忠便持‘关碟’亲至，以‘涉及北伐军机及宫禁安危’为由，勒令枢密院不得提供任何卷宗。致使大王亲批之公文，竟在枢密院寸步难行……”
赵元僖依旧面无表情，韩笑见状语气加重：“大王明鉴，若所查旧案当真涉及当今宫闱禁密，臣自当避嫌罢手。然刘公事以‘宫禁’为名，行阻断查案之实，致使开封府凭大王明令行事，却在有司衙门遭此公然阻滞。此例一开，则皇城司一纸‘关碟’，便可凌驾于亲王批复、府衙公文之上。外朝有司依法行权之根基，将轰然动摇。朝廷法度之尊严，开封府之威仪，乃至大王统摄开封之纲纪，将被置于何地？”
语毕，韩笑从袖中抽出那份驳回文书的副本，双手呈上：“臣今日所请，非为一案之私，实为纲纪国法而忧。伏惟大王圣裁。”
良久，赵元僖才缓缓开口：“你所查之案，究竟牵涉多深？”
“目前已查明，数起命案、绑架、盗窃彼此勾连，背后疑似同一组织‘飞燕’操纵，其活动涉及运送乌香、绑架朝廷胥吏亲眷、盗窃禁药之材、疑有外邦武力介入、且可能盗用、私藏北伐遗存军械。皇城司未审先阻，其态蹊跷。”
赵元僖指尖轻叩书案，沉声道：“朝廷自有法度，皇城司职司宫禁，固有其权。”他目光瞟过韩笑，话锋一转，“然而开封府依律查案，亦不可无端受阻。你既有心追查，便须慎之又慎。凡事需铁证，不可妄加牵连。”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看似普通的羊脂白玉佩，置于案上：“此事，你可见机行事，若再遇有司以‘宫禁’推诿，可示此玉佩，言‘奉王命核查关联事宜，但问事实，不涉禁密’。”赵元僖道，“此佩非符节敕令，不得用以挟制上官，干涉军政，更不可泄露于外。凡有所获，只可密报于我一人知晓，不得载于公文，不得擅自行动。”
不得载于公文？难道赵元僖想直接将查出来的东西禀报圣上？
韩笑深深一揖：“臣，谨遵王命！叩谢大王信重！”她双手接过那枚温润的玉佩，只见那玉佩侧面刻有“僖”字。
“去吧。”赵元僖不再多言，重新执卷。
韩笑退出许王府，后背微有湿意。府外燕横立刻迎上，低声道：“大人，一切可还顺利？”
韩笑抹了把汗，简略复述了经过，低声道：“虽拿到了许可，但……”
话未说完，侧面高墙之上毫无征兆地掠下几道黑影，动作迅捷，鬼魅般靠近二人。
“大人小心！”燕横猛地将韩笑往后一推，立马拔刀迎上。刀锋相交，迸出一丝火星，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来袭者有五人，皆着黑衣，面蒙黑布。其中三人缠着燕横，另外两人则往韩笑直冲而来。韩笑不懂武功，但还是拔出那柄无锋短剑迎战，勉强挡住了致命一击。
燕横以一敌三，纵使武力扎实，但也十分吃力。他目光瞟见身后二人的刀直冲韩笑，想要回援，肩头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衣裳！
“燕横！”韩笑惊呼，脑海中回想起在樊楼时与燕横、李砚清一同被大火烧毁的场景，怒火中烧，将剑猛地插入来人的胸前，接住燕横倒下的身躯。
就在韩笑将要被来人击倒之际，只听“铛”的几声清脆响声，攻向韩笑那人的刀被轻易荡开，持剑者正是赶到的吴辞！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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