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儿,一切都有变化。
墙角,白腻的栀子开得沁人心脾,万年青长得绿油油,地上未见一点枯枝败叶,打扫得干干净净。
屋檐下挂上了竹制的风铃,叮叮地随风响着。
这院子,变得温馨又清静了。
温婉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懂了——离开的这段时日,汀兰做了不少准备,想是打定主意要攀着她往上爬。
她离开之前故意冷着汀兰,看来有些效果。
一路走回屋内,甚至地上的青苔都被刷得一点儿不剩。
汀兰很用心。只可惜,她还不知道这里已是“冷宫”了。
这会儿见温婉娘俩回来,她殷勤地上前伺候,又是倒水又是打扇,笑眯眯地说话:“娘子不在的这半月,我可要闲得身上长霉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温婉也不跟她来虚的,坐下便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如此殷勤,公子如今恼了我,说是再不来看我了。”
一盆冷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兜头泼下来,汀兰扇子一顿,凉风骤停。
只是,这风只停了片刻,旋即又送了过来。
“娘子别说丧气话,未必没有转机呀。”
“我也不盼什么转机不转机。你家公子冤枉了我,我除了受着,又能怎么办。”
温婉边说着,边给盈盈脱鞋,已是自暴自弃了的样子。
汀兰见状,忙倒了热水来给孩子洗脚,温言温语地开解起她。
“奴婢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着方才书剑送您回来,脸上笑眯眯的,便知定不会有多严重。公子兴许只是在气头上,说了些气话罢了。娘子先别气馁,今儿好生休息,咱们明儿再做打算吧。”
温婉叹了一声,没接话。
两人一道给盈盈洗个干净。小丫头坐了一天马车,早就累了,在床上滚了两下便闭了眼。
汀兰也不多言,又伺候温婉梳洗完毕,才回去歇着。
夜阑人静,各自休息。
温婉坐在床头养瞌睡,心里头盘算着事儿。
经过三个丫鬟,她还是更看好最开始的这个汀兰。
她不像观云太过老实,又不像听雨心思过多,她介于这二者之间——想往上爬,却又沉得住气。
在庆州的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跟书剑打听汀兰的事,书剑对她设防不深,偶尔也会透露几句。
她推测得出,汀兰是被排挤到这儿来的,原本回去无望,便不挣扎了,可后来又见她有戏,便又觉着还有机会做大丫鬟,因此殷勤起来。
只是,汀兰虽说想攀温婉,最大的主子却还是霍青山。
她来这儿,多半也充当的是霍青山的耳目。故而在汀兰面前,温婉不仅不能暴露自己想套霍青山,还得假装讨厌他。
不,温婉是真的讨厌他,一想到他就牙齿痒。
暗骂了霍青山许久,温婉终于犯了困,慢悠悠滑下去,搂住盈盈闭上了眼。
她如今被困在此处,倒也不必着急求人帮忙。
汀兰比她还着急呢。
逼汀兰出手,总比自己出手隐蔽一些。她只需一直表现得认命,汀兰就一定会做点什么,不让她认命。
夏至这日。
这丫鬟果然有了动作。
“汀兰,你有心了。”温婉闻着长寿面的香味儿,食指大动。
别看只是一碗长寿面,背后却暗藏了文章。
“既然知道了,哪能不去弄一碗。您快趁热吃吧,一会儿可就坨了。”
汀兰笑眯眯地说完,搂着盈盈挑了个鲁班锁玩。一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竟也很能玩儿到一起去。
“这里,动这里!”
“不对,这里!”
“那试试嘛。”
汀兰很会陪孩子,不像听雨,只会使些讨好的伎俩。
方才光线不好,她便拿竹篮装了玩具,带着盈盈到外头光线好的地方玩,说要护着孩子眼睛。
温婉满意于她既大胆敢做,又心细如发,当下,心情愉悦地吃起了面。
其实温婉原本想过,等明霜来了就叫明霜去给霍文新送密信。有长辈做主,她便可正大光明地留在霍家。
可汀兰的表现,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毕竟明霜去丢纸条,虽可以引导霍家长辈发现她的存在,可这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后患无穷。
更何况,洛明霜又不知去哪儿野了,到现在还不见人。
汀兰明面是霍青山的人,不可能直接告密,但她熟悉霍府,可以诱导其他人去告密。
温婉故意向汀兰透露今儿是她的生辰,汀兰转身就去了膳房一趟,给她弄了碗长寿面来。
弄这碗面,目的不在吃,而是让人去猜。
长寿面不包含在分利里,霍府的下人但凡是过生日,都可以去厨房要碗长寿面吃,视等级可以加蛋、加肉。
汀兰给温婉要的长寿面,既有肉又有蛋,一切合情合规。
她这是给谁弄的面?她如今伺候的是哪一位主子?她又为何三缄其口一概不答?
这些,统统会引起府中下人的好奇。
一定会有人来院子周围打探,只要撞见霍青山或是书剑进院子,那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却说霍青山这边。
一家四口正坐在花厅中品茶,说正事——
冯氏挑了信中几句念完,便兴匆匆安排起来:“你们姨母要带表妹过来小住,再过几日估计就到了。都把手上的事儿往后挪一挪,人来了要好生招待,别成天不见人影。”
霍青山低头饮着茶,还算给面子:“嗯,我尽量。”
霍停云却掏着耳朵,半点不掩藏他的嫌弃:“哪个表妹要来,胖得猪一样的那个,还是瘦得猴一样的那个?”
这股阴阳怪气,霎时让冯氏黑了脸。
不等冯氏发火,霍文新已先骂道:“混账,把你嘴给我洗干净点儿。届时若还这般嘴臭,就给我滚庄子上去关半年!”
霍停云吹去小指上的耳屎,满不在乎:“行行,那我改个说法,她俩一个福如东海,一个瘦比南山。”
呵呵一笑,“娘,不是不给您面子,冯家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当然,除了您!”
冯氏气得脸铁青,正要开骂,就见书剑进了来,附耳与霍青山说了什么。
霍青山便起了身:“姨母和表妹若来,儿子一定好生招待。眼下突然有事,请恕儿子先告辞一步。”
说罢了,便匆匆走得不见了影。
霍停云见大哥走了,忙也起身,草草行了个礼,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
冯氏气得手指发抖,终于骂破了嗓子:“两个没心肝的,我当初何苦生他们,成日就知道气我!”
一个态度冷淡,一个干脆弯酸挖苦,半点不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不给她这个当娘的撑面子。
霍文新握住夫人的手,陪着笑劝道:“月娥!何必动怒,这不还有我吗。一会儿让锦缎庄子送些赏心悦目的好料子过来,你好好挑,舒舒心。顺便给你姐姐、外甥女挑些好的留下做衣裳。”
冯氏还是气,嘴里叽里呱啦:“我那两个外甥女小时候确实不大好看,如今却都出落得娉婷丽质,性情也都好着呢。”
霍文新闭眼附和:“是是是,他们没见过,瞎说的。等日后见着了,就知道好了。”
夫妻俩说着话,霍青山这厢已经走远,刚离开时他脚步匆忙,待出了拙守院的门却又放慢了脚步。
书剑方才来说,今儿是院子里那位的生辰,汀兰特意去膳房要了一碗长寿面。
他听得禀报倒未在意,只是正好借口事忙,退了出来。
因他母亲一提起娘家人,便必要滔滔不绝说到口干舌燥,耳朵实在听得烦。
离开拙守院后,霍青山本欲回天棐院,心里不知想着什么,愈发失神,走着走着……
书剑一路跟着,不觉腹诽:“咦?走过了吧。”却是没有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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