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叶幽幽呼了口气。
她被紫帛压跪到地上，眼眸涣散。
亡女哼笑着不再看顾她，转头奔向外面。
幻星崖放置酒席庆贺闻衡的复活，其他门派纷纷赶来吃酒随礼，许多闭关的长老都赶来看他一眼，看过以后感慨万千，叹息他耽搁的这一百多年。
他们都觉得闻衡能飞升成仙。
“前叶呢？”
闻衡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回身示意赵前叶的方向。她双眼无神地坐在席位上，与座旁的苏摇光聊天饮酒。
苍梧山周长老道：“你与她……”
闻衡意识到他对前叶的态度被误会，连忙解释：“不是那样的，我们很好！就是……就是……”
周长老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本也不该我说，但你们师父那个性子，他心里就不装你们小辈的事。”
“阿衡，你可不要辜负了前叶啊。一百多年，她就算跟你记忆里的师妹变了，那也是为你变的。你若厌弃她，便不是男女情爱这么简单，可以说得上忘恩负义了。”
闻衡面上流出几分苦意：“我怎会厌弃，我喜欢都来不及。”
“周伯伯，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周长老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到底离开。
闻衡又跟其他长辈说了会话，回过神来，师妹离席，只剩苏摇光一人在那交代徒弟事情。
他找到随侍师父身边的嵇晨钟，问：“我师妹呢？”
嵇晨钟被他说了才望赵前叶的座位，显然也没有留意。
两人对视一眼，闻衡慌乱道：“我去找。”
他大步离宴，途径的人都招他喝酒叙旧，他笑笑不理。
闻衡先去了赵前叶住处走了一趟，房间摆放整齐，空荡无人。她如今没有修为，无法用灵境搜寻，只能这样干巴巴找。偏偏还不能找人帮忙，以免惊动亡女。
“前叶……”
闻衡决定御剑去死河看情况。他还没来得及选新佩剑，想要出门只能还用师妹的素微。
奔去剑阁寻剑的路上，他察觉到了空中弥漫的微妙异象。
心中猛然一抖，再跑就用了法力。
剑阁之内，存剑之室，一方黑匣飘停半空，黑色的魔器如沙流冲游其中。
赵前叶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急促的喘息声，转回身望他。
是他的师妹不错，安然站他面前，等他前进一步。
明晃晃摆在他面前的陷阱，愿者上钩。
可他能怎么办。
“师妹。”
闻衡朝她迈步。
赵前叶朝他摇头，手中提着素微剑，剑尖划地，一步步朝他走去。
“师兄，你回来了。”
没有等她走近，亡女重新掌控她的身体。
“你要做什么，赵前叶！你怎么可能……”
转眼又被替换下去。
赵前叶重重咳了起来，空着的手捂住嘴巴，咳得她直不起腰。
“怎么不可能，这是……我的身体。”
她抬眼，望向呆愣在几步远的师兄。这场重逢，面对着面，真的只出现在她的梦里过。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能碰到他了。
“师兄怕吗？”
“师兄，你别怕。”
“我能解决。”
“闭上眼，很快就结束。”
闻衡没有听她的话，这种时候再听她的话，他就是傻子了！
师妹不喜欢傻子！
他眼睁睁看着素微剑离地，搁置在师妹肩膀上。修长轻盈的剑身在这一刻魁梧无比，他的师妹是那样瘦弱不堪，风吹过来就要将她压倒。
她温柔道：“不是喜欢找人一起死吗？”
话音未落，剑刃便割入脖颈，喷溅出刺眼的鲜血，温热的暗红色遮住双眼。
亡女尖叫着逃离她的身体，灵体如黑烟四散逃走，被闻衡念诀困住。
他捏法诀的手抖个不停，乱中有序地给嵇晨钟传音，让他带着师父尽快赶来。
赵前叶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没有松手中的剑。
素微剑闪着白光，似在愤怒，它应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刺进主人的颈间。正是这阵亮光，让快要看不见的赵前叶摸准了方向。
亡女今日所为，本意是设局诱哄闻衡在舀天河面前交出魂魄。只是尝试，舀天河不会被修士损毁，她在赵前叶的身体里也不会遇到危险。
就是闲着没事，想试试。赵前叶能摆脱紫帛的影响出乎她的意料，包括她从她手里抢回自己的身体。
也没想过，赵前叶会用自我了结的方式将她从身体中逼出去。
就不怕死吗？
赵前叶两手握着素微剑，对闻衡说：
“师兄，我很想你。”
维持着封印的闻衡无法靠近她，他怕得不行。从小到大，他从未这么恐惧过。
他想起了再生镜中的景象。
那天师妹也是穿的这身衣服。师妹总穿白，不细心的人不知道她有多少套衣裙，但他知道。这身绣了栀子花的白裙，就是再生镜中她穿的那身。
他看了无数遍，不可能记错。
随着站立的动作，血浸满衣衫，连痕迹都和镜中吻合。
“师妹！”
“师兄。”赵前叶回应着他，她流了太多的血，脸上白得和纸一样。
她在痛，很痛，非常痛。但她还对他笑：“我们怎么这么没有缘分？”
“师妹！！”
“我才刚刚跟你相认。”
“你说什么？！前叶！你要做什么！？”
“我走以后，你好好活着。”
亡女的惨叫声盖过她的尾音：“不要不要！你不要！不可以！”
赵前叶撑着最后一口气，握剑冲向舀天河，刹那间有黑色的风涌动破出。她的步子踏得艰难，一只脚站稳，另一只就被刮着后退。
散乱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她的剑直刺入魔器中心。
没有了仙骨、灵脉，此时赵前叶与凡人无异。
这是天道留给三界救世的缺口。修士做不成的事，凡人可以。
本不该有摧毁世界的舀天河存在，万事万物的生灵的性命除了自己，没人能替他们做主。这是她学到的道理。
轰然一声。
赵前叶与上古魔器一同化作飞灰，魂都不剩。
亡女的吼叫伤心欲绝，沉淀了千年的泪在这一刻全部哭了出来。
但这天是百年难得的好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幻星崖挑了这样一个吉日给闻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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