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衡心死，前几年将自己关着，之后振作起来出门去找。
他抱有一丝希望去亡女那碰运气，是不是这也是亡女计划的一部分，让前叶假死，从他这里索要魂魄。
他愿意了。能把师妹换回来，魂魄给她就给她，只要能再见师妹一面。
亡女怨恨道：“谁还要你的魂魄！舀天河已经被你的好师妹给拆了！”
她自己也因在赵前叶身体中，被素微剑重伤，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闻衡任她骂，等她平静了，问：“那有没有回到过去的方法？将过去的人召唤过来也可以。”
亡女：“……”
她笑：“你疯了。”
“有没有，你不清楚吗？别再自欺欺人了，赵前叶死透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
闻衡后退几步，拳头攥得直响。可就算恨她入骨，也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她是死河的监管者，除了天道，谁也无法动她一根毫毛。
闻衡嫉妒地想，如果在她位置上的人是前叶就好了。能永生永世活着的人既然存在，为什么不是他师妹？
他去了赵前叶的故乡，躺在漫山遍野的茶树间，看着风吹过叶片。
嵇晨钟隔几年会找他一次，给他输送灵力和灵药，避免他自暴自弃真的死了。
“我死了，你有好处。”
闻衡死了，魂魄会归体，嵇晨钟就成了世上唯一的纯净之魂。
力量，修为，不可同日而语。
“我知道。”
嵇晨钟道：“可你死了，我成了完整的你，就要我来替赵前叶守寡。”
闻衡：“……”
他眼神埋怨：“不是完整的我，也是我。你现在也得给我家前叶守寡。”
嵇晨钟道：“你死了，到时候可就是‘我家前叶’了。”
闻衡怒起，清透的白发在日光下映着柔和的亮光。
“你！”
“而且你要听话吧？”嵇晨钟又递了个灵药瓶出来，“她死之前，让你好好活。”
“……”
闻衡冷着脸，将补修为的灵药吃进去。
他勉强有了几分活心，嵇晨钟便打算离开。
“师门的事交给我，她就交给你。你可以做到吧？”
“我可以。”
————
师尊教导过，万物有灵。
但赵前叶没想到自己有天能见到鲜花雨露的灵体。
它们像欢快的孩子般具有充沛的活力，粘人又乖巧，排队将她的灵魂运送到一起。
感受到她有了意识，动作肉眼可见加快了。
将她的灵魂修补好，它们都喂到她的脸侧。
“素微君，你好了没呀？还痛不痛？”
赵前叶只是一只魂魄，早就没了痛觉。
“不疼。你们救了我？”
小精灵们齐刷刷朝她行礼：“是你先救我们的呀，素微君。浮光石，是你采了那么久的浮光石，我们才能成精有灵体的。”
“为了答谢你，我们要护送你转世的。”
赵前叶微微怔住。因果轮回，让她不禁联想今日一切是否都是命里注定。
“我要转世了……”
还能转世，她以为自己魂飞魄散。
“我能去见我师兄一面吗？”
小精灵们为难地看着她。
“不要了吧！”
“不要不要！”
“你走太远我们就没力气啦！”
“你投胎以后再去见不行吗？”
真的是很为难的样子，有几个在原地着急蹦了起来。
赵前叶于是放弃。
不打扰师兄也好。死了就是死了，再多见一面也没有意义。
她顺从地跟随鲜花雨露去冥河转世。因为有小精灵的护体，没有魂魄过来侵扰她。她对冥河没有好的记忆，只记得这里的鬼喜欢咬人。
赵前叶顺流而下，与小精灵们告别。
它们安慰她，为她挑选的是人界最尊贵的命格。
“是神仙们对你的奖励，他们都说素微君做了一件大好事，不会让你白白死去呢！”
虽说白白死去也没什么，但送上门的感激，她没有理由不接受。
“对了！”
“有个神仙让我们转告你！”
一个个小精灵相互接话，与她交流。
“你转世以后是可以带着记忆的。”
“样貌也不变哦！”
“之后。”
“请你勇敢地去爱你爱着的人吧！”
-
赵前叶是人界皇后的女儿。
御医曾说她这胎难保，要做好死胎的准备。但将孩子生出来，全手全脚，白嫩可爱，打破了灾厄的预兆。
皇后格外珍爱她，觉得这是上天赏赐给她的珍宝，起名为珍。
赵前叶依照寻常婴孩的成长速度，张嘴说话，吃饭，识字。
熬过十岁，自己引气入体，将原来的本事都修炼回来。
身体是崭新的，比过去千疮百孔时好用很多。
一边修炼，一边帮皇后解决针对她的麻烦。
她觉得皇后最大的麻烦就是不死心地爱着她的丈夫，但这没什么，情伤不可避免，其余她自会护母亲周全。
“公主殿下，真的要走吗？”
过了十五，人界女子成年。赵前叶向帝后言明自己要去仙山修炼。
皇帝原本就看不上她，但她毕竟是公主，出世做道姑有损皇家声誉。他派了禁军在她的宫室外看守，但这对赵前叶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之所以好商量，是为了不牵连自己的母亲。
“无论怎样，我都要走一趟。但我不是永远不回来，我会时常回家看母亲。”
皇后最终忍痛默许了。
赵前叶亲吻她的侧脸：“母后，下次回来，我御剑给你看。”
她往仙山的方向赶路，仙骨已修成，但她有意接受天道的考验，一步一步往幻星崖走近。因为那几十年寻找师兄的时光，她把人界到仙山的路认了个遍，走到哪里心中都有一番图景。
师兄会好好活着吗？
师兄会的。
他会变心吗？
他不会的。
他会变老吗？
赵前叶想，我喜欢年轻的，如果师兄老了，就用法术把他变得年轻。
途中遇魔兽作乱吃人。赵前叶没有武器，折了一根柳条为剑，嗖嗖嗖将魔兽打得满地打滚求饶。
它哭喊着说有眼不识泰山，问她名号。
她答：“幻星崖，赵前叶。”
不远处有人从天上掉下来。
魔兽哀嚎：“胡说，赵前叶已经死了！”
她答：“赵前叶又活过来了。”
话才落下，赵前叶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怀抱紧实，但瘦出的骨头硌在身上生疼，他又用了不小的力气。
“师妹……”
赵前叶回手拍他后背：“师兄。”
“剑给我。”
闻衡连着点头，从灵囊中掏出素微剑给她。
赵前叶拔剑出鞘，怀念地摸着剑身。
她在人界炼过剑，没有一把比得上素微剑。一个剑修的一生只能有一把剑，和道侣一样。
魔兽清除。剑招发出浑身畅快，她觉得自己今晚就可以突破金丹。人界灵气薄弱，不然以她的刻苦程度，修为应该已经恢复到旧日。
将魔兽的尸骸，还有凡人的尸骨清理干净，赵前叶才有闲心看师兄。
唾手可得的事物，她都不急。越是要接近，她越是有慢下来的心思，反正来日方长。
师兄相较过去憔悴很多，头发全白，但相貌未老。知道被她望着，他将头埋得很低，嘴里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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