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阵微风掠过,拂动了赵二娘帷帽下的素白薄纱。
沈初初的呼吸骤然凝滞,就在那薄纱飘起漏出的缝隙间,她猝不及防地窥见了妇人左眼的景象。
那里并非眼瞳,而是一个空陷的的深窝。松弛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勉强覆盖住那处凹陷,勾勒出令人心颤的塌陷轮廓。
感受到沈初初惊愕的目光,赵二娘轻抬起手拢紧薄纱,将那骇人的残缺掩住。
嘴角像哄孩子般牵起一抹极尽温和的笑意,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小姐别怕。”
“小姐……”青黛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之前,奴婢没说完的,就是赵姨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酸楚,语速急促起来:“当年,赵玉婉母女也是赶走了赵姨,但赵姨守着这胭脂铺几十年啊,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更是为了替主母守着这份念想,哪里肯轻易离开?”
青黛的声音突然拔高,积蓄的愤怒如洪水涌出,“可那赵玉婉,不知从哪里找到了赵姨那失踪多年的酒鬼丈夫,他们竟生生地把赵姨拖了回去!奴婢怕那畜生又对赵姨动手,豁出去求了赵玉婉,告诉她这铺子离了赵姨不行,收益全指着赵姨的经营。可她呢?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叫人把奴婢拖了下去。”
青黛胸口剧烈起伏,“后来,后来她眼看着铺子的收益一日不如一日,怕这座金山要垮,才又想起赵姨,叫人把赵姨架了回来。可,可是……”
话未说完,青黛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嚎哭从指缝间溢出。
那噩梦般的画面永远烙印在了她的脑海。
再见时,赵姨那只左眼已是一片骇人的肿胀青紫,曾经明亮的眼珠萎缩干瘪,如同一颗被踩烂后腐败多时的浆果。
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过沈初初的脸颊,留下冰凉的水痕,酸涩与心疼瞬间填满了整个胸腔。
她望着眼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赵姨,这些年,您,您受了多少委屈。若娘亲泉下有知,看到您如今这般模样,我……”
“傻小姐,哭成小花猫了。”赵二娘却笑了,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她伸出手极尽轻柔地擦拭着沈初初脸上的泪痕。
那动作,那眼神,一如许多年前,温柔地安抚着因摔跤而嚎啕大哭的自己。
沈初初心疼得无以复加,一把抓住赵二娘的手,急切道:“赵姨,您跟我回府!我这就带您去见父亲,定要让他为您做主,讨回公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二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沉静而坚决,“当年被她们赶走或是被贱卖的忠仆,这两年老奴都陆陆续续寻回来了。”
她浑浊的右眼看向沈初初,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老奴等的,就是小姐您下山,或是老爷归家的这一天。”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后日晚膳时分,老奴自会亲自登门拜见。小姐放心,老奴自有法子,让老爷清清楚楚地看看,这些年,那对母女究竟种下了怎样的恶果。”
沈府。
袅袅熏香在暖玉阁内浮动,正在重新梳妆的赵玉婉慵懒地挥退了来人。
镜中映出她保养得当的脸,嘴角却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转向一旁犹自生气的女儿:“燕儿,你说那小贱人巴巴儿地跑去胭脂铺做什么?找那老不死的赵二娘?”
沈燕狠狠地将手中绞得变形的丝帕掷在梳妆台上:“管她作甚!我现在只想亲眼看着那蚀骨毒快些发作,让她生不如死才好!”她下意识摸了摸那只被沈初初用藤编缠过的手臂,眼中尽是怨毒。
赵玉婉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抬手,用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拂过女儿气红的脸颊,声音带着快意,“我的好燕儿,莫急。那蚀骨毒可是娘亲费尽心思从中原之外寻来的奇物,解药普天之下怕是都难觅。她沈初初,注定是个死人了。”
之前乍见她活着回府,被惊愕不甘蒙了心智,竟忘了这致命的后手。如今细细算来,那蚀骨毒也该发作了。
“哼!”沈燕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几乎咬碎牙,“我倒要看看,这次她又有何能耐能死而复生?!”
她恨的岂止是两次被当众撂倒的奇耻大辱?更恨的是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偏袒!
幼时开始,爹爹的鞋靴便从未踏足过暖玉阁的门槛,唯有每年她生辰那顿食不知味的晚膳,自己才能短暂地捕捉到一丝父亲的气息,可那气息也总是随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迅速消散。
凭什么?凭什么沈初初那个贱人就能独占父亲的宠爱?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嫡出?这念头如同毒藤,自幼年便缠绕着她的心,日夜啃噬,滋养着无边的怨恨。
那年,娘亲附在她耳边,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说:“燕儿莫怕,娘有法子让那碍眼的母女彻底消失。从此,你爹爹就只能看着我们娘儿俩了。”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心中的那阵狂喜,像野火燎原烧暖了整颗心。
那段时间,娘亲总是早出晚归,行踪莫测,但每次回来,脸上总带着掩饰不住的红润。
她知道,事情正朝着她们期待的方向飞速推进。
快了,就快了,等那对母女化作枯骨,爹爹的目光,是不是就能永远停留在这暖玉阁,只落在她和娘亲身上?
至于那个总是对她温言软语的大夫人......沈燕心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情绪。
怪只怪,她和她的女儿霸占了爹爹太多太多,是她们活该......
对,是她们活该......
时间很快就到了后日。
沈府书房,檀香幽幽。
沈渊指尖拂过弟弟沈厉遣小厮送来的拜帖,目光落在一旁的点心与那本手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
他拿起经书,翻开。
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在下一瞬,一股潮湿的悲伤猛地从心窝炸开,瞬间窜向四肢,仿佛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气。
他又想起了容儿......
他尸骨无存的容儿,只余战场上那截被血污浸透的红金发带,这是他攥在怀中不肯放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怎就消失得如此干净?
他固执地不肯立碑,仿佛守着这虚无缥缈的念想。万一呢?万一蓉儿还在呢?
可此刻,手中这本为亡者超度的经文,字字句句都在宣告着一个他拒绝承认的事实,蓉儿,好像真的不在了。
“大老爷,”小厮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响起,带着敬畏,“主子说,酉末戌初来探望,说有要事要与大老爷相商。”
沈渊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啪地合上了那烫手的经卷,喉间滚动,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来人,备晚膳。要丰盛些,二老爷来。”
戌初将至,夜色微凉。
沈渊负手立于阶前,赵玉婉温顺地立在他身侧,檐下灯笼的光晕染开一片朦胧暖黄。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骑利落停在阶前。沈厉翻身下马,竟未带一个随从。
“长兄!”
沈厉几步上前,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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