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通往温室的电梯时,郁燃有些心不在焉。
搞什么把戏?求婚吗?有点滑稽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敲出一支衔上,火苗啪地一闪,一缕轻烟徐徐飘起了。
郁燃闲闲地吞云吐雾,按他的经验,回绝并不难,好言好语地劝几句,再给个台阶下,便能轻松打发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顶楼。郁燃单手插进口袋,慢条斯理地吐着烟圈,他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停在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前,随手叩了三声。
咚、咚、咚——
他右手一撑,吱呀一声,门扉缓缓地敞开了。
下一瞬,郁燃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紧了。
眼前的景象,和预想中大相径庭。
穹顶没有炫目的灯光、墙上没有金色的情诗、周遭没有瀑流似的玫瑰花海。在正对面的观景位上,只有一张椭圆形岩桌,摆着孤零零的几支花,细瘦颀长的茎托着紫黑饱满的头颅,像一只只诡秘的眼睛,阴沉寡言地凝视着他。
郁燃蓦地取下唇边的香烟,两指一甩,弹落在地。
他的鞋跟用力一碾,烧了三分之一的烟卷便咽了气。
“真可惜,还以为是闻如峰……”
他盯着坐在观景台边的那人,拍了拍大衣前襟,散了散烟味,才迈进门槛。
“早知道约我的是这样一位美人,我肯定要赢下最后一轮牌局,提着满当当的钻石来,作为献给你的见面礼。”
他的声音含着笑,语气轻佻,却不惹人厌,“请问你是?”
桌前那人站起身来,一身灰白,气质超群,虽不是极美的皮囊,却风姿凛凛,一坐一站、或静或动,轻易便能夺去旁人的目光。
“郁总好,又见面了。”
迎着郁燃的视线,这位雌雄莫辨的美人温声道:“我姓林,叫林衡。您请坐。”
他按响了服务铃:“天气冷,我点了热茶和新出炉的司康,不知道您肯不肯赏面,同我闲聊一会儿。放心,我不会占用您的时间太久,不会让您错过派对的高潮。”
郁燃打量着他,目光在眉骨和眼窝处细细逡巡,须臾后笑道:“客气了,林先生。”
郁燃敞开大衣,在对面坐下来,服务生端来伯爵茶、冒着白气的司康、热松饼和烘烤的三明治。
人影来来去去,郁燃的视线却始终停在林衡的脸孔上,直到温室里重归沉寂,他才若有所思道:“你是为了闻如峰来找我的?”
林衡两手搭在膝盖上,“何以见得?”
“因为你借用了唐助理的身份,他是闻如峰的贴身助理;也因为那张印着漆黑花海的相片,这源自闻如峰的一句调笑。很明显,你的行动全部指向他,我猜你和闻如峰很熟,他的许多事你都了如指掌……”
郁燃捧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悬浮的热气:“你找我来,是想了解他的感情生活?”
林衡定定地瞧着他喝茶时翘起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道:“确实如此。但听了您的话,我又多了项义务。”
“怎么?”
“刚刚我报上姓名后,您的表情纹丝不变;您猜中了我的来意,却是通过推理得出的。很明显,您不知道我和闻如峰有着怎样的关系,否则您在听到‘林衡’二字后,立马就会变了脸色,不会泰然自若地坐下来同我喝茶……”
林衡与郁燃四目相接:“我是闻如峰的未婚妻。”
郁燃的眉梢陡然一跳,满脸的笑容霎时无影无踪。
“看来您也是受害者。”
一阵相顾无言的寂静后,林衡轻轻叹气:“交往这么久,您根本不知道,在一个半月前,闻如峰和我相亲,在一周之前,两家正式订婚,是吗?”
说完这句,林衡替郁燃有些不值。
这等俊美潇洒、家境优渥的风流人物,可谓是天生的社交明星,俘获倾慕者想必形同呼吸喝水般自然。
只可惜,他的家里不由分说地为他敲定了婚事,他只得同“瑶池”维持着形同鸡肋的感情。更可惜的是,在结婚前夕,他因为放不下旧情,受了闻如峰的蛊惑,一头栽进轰轰烈烈的地下情,殊不知与他山盟海誓的男人竟是别人的未婚夫……
真是一出令人无言的悲剧。
他几乎要这样盖棺定论了。
郁燃慢慢搁下茶杯,不可置信地笑道:“你这句‘交往这么久’,是什么意思?”
林衡一怔,双眼略微睁大了。
“第一,我没和他交往。第二,我们认识不过三个多月而已。”
郁燃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衡,食指指背慢吞吞地蹭过下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话像一个浪头,向林衡猛地拍过去。
什么意思?
“那请问……方便讲下你们的关系吗?”
“当然,这没什么好避讳的。三个月前,在一场派对上,我遇见了闻如峰。像我的无数个爱慕者一样,随口聊过几句后,他便自顾自地展开了追求……”
郁燃拈起叉子,颇给面子地切了一角司康,咀嚼了一阵。
“在近期的追求者中,闻如峰还算魅力中上,更重要的是,他的攻势不温不火。他毕竟三十岁了,有些阅历,做人做事都有分寸,我便给了他个机会,一个在我无聊时陪我打发时间的机会。”
林衡复述着他的末句:“无聊时陪你打发时间……的机会……”
“是啊。比如酒桌上缺人,蹦迪开卡时缺人,打麻将时缺人……他都是我最方便的候补,随叫随到。我心情好了,会送他张电影票、同他喝咖啡,偶尔随手逗一逗,施舍些肢体接触,就像逗逗宠物狗……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见林衡摇头,他便笑吟吟地继续道:“我这种人,玩性大,遇到还算顺眼的,便总爱撩拨几句。楼下派对里的那些人也是,氛围到了,调情和握手没什么两样。所以对我而言,闻如峰算什么呢?好听一点,叫做‘新欢’,直白一点,叫做解闷的‘玩具’。我没和他交往,不止我这样说,我身边人这样看,他自己也一清二楚。”
“在我的生活里,这类‘玩具’多如牛毛,他不是最英俊的一个,也不是最趁手的一个,现在看来,甚至可以说是人品最低劣的一个。最可笑的是,他还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畅想两人的未来……如果我知道他有婚约在身,小衡,我甚至懒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悄然换了对林衡的称呼,林衡却浑然未觉,只是继续追问着:“可是……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有交往中的对象吗?”
郁燃没立即回答,他单手撑着头,用某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瞧了他一会儿:“小衡,我要澄清一点,我是单身。我只养‘玩具’,没有恋人。”
林衡的思维慢慢冷却下来。
这幅神情,全然不像是在说谎。
可他分明收到过“瑶池”的V信消息,也曾经和“瑶池”通过语音电话,那人开场白的第一句,便是“我是郁燃的未婚夫”……
难不成“瑶池”在说谎?
为什么他要说谎?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您的家里人有没有催过您步入婚姻呢?”
“我是Beta,还是男性,有什么好催的?就算来催,难道催得动吗?”
郁燃略微歪着头:“我年纪轻轻,正是四处潇洒的好年龄,比起守着家里的孤灯一盏,我宁肯在欢场上一掷千金……”
林衡心乱如麻。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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