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学生好奇心最是旺盛，尤其是在学校里，学习枯燥无味得紧，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立刻飞去观望。
乐子期按耐不住自己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一连好几节课都缠着两个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盛况觉得他昨晚摔坑里实在是太丢脸了，无论乐子期怎么问怎么求就是不肯说。
沈漾倒是没丢脸，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说什么。
性子使然，他只是淡淡扫了乐子期一眼，后者就悻悻地溜回了座位。
“你搞区别对待？”盛况不满，“怎么不追着他问？”
乐子期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举着早自习发下来的那张白纸：“……我今天还想抄漾哥的数学来着，他早自习给我的卷子没写详细的解题步骤，我不会写。”
盛况无语：“……”
得，挟作业以令乐子期。
盛况看着乐子期那谄媚样，在心里痛斥这种不耻行为，结果回头一看四周都这样，很快，他也笑不出来了。
晚自习课间铃声刚响，谭清就派着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过来跟班里传话。
那女生叽里咕噜扒着门口说了一堆，简而言之就是，晚自习第三节下课要交数学作业，不交就死定了。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了。
盛况有些生无可恋地盯着满是红叉叉的数学卷子。
晚自习的课间难得安静，他环顾一周，基本上也都是愁眉苦脸，有些崩溃地盯着试卷看的同学。
纠结再三，他还是戳了一下乐子期的背，问他：“你早上不是说去要沈漾卷子吗，要到了没？”
乐子期刚出去了一趟，回来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指着一旁的空座位说：“漾哥一下课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找着他。我刚刚上网搜解题步骤又没搜到，要么就是只有个答案，要么就需要密钥，我从哪儿弄那些个东西来啊……”
他擤了下鼻涕，看上去是真的有些颓丧，顿了顿继续说：“然后我就随便写了点解题步骤交上去，好死不死就被谭清撞见了——她看完之后让我滚回来重新写。”
也是个苦命人。
盛况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虽然题目做得挺让人痛苦的，但谭清这个做错题模式还算人性化。
她下午的课上特地花了点时间，给班级的数学基础比较薄弱的学生勾几道卷子上稍微简单一点的题，让他们少写两道不至于回头交两页空白纸上来。
而后面数学成绩稍微好一点的，不用多说，后面的难题还是全都要重新写一遍。
题目量级是划分好了，可这卷子对盛况来说，还是有些难以下笔。
市一中这套卷子整体难度还是有的，就连基础题也添了点弯弯绕绕。
尤其是后面的填空简答题，里边藏着的陷阱要多少有多少。
全是坑。
一想到“坑”这个字眼，盛况就觉得自己上半身的伤口火辣辣的，他动作迟缓地从书包里摸出沈漾昨晚给他的那管药膏，随意挤了点在手里，趁没人注意做贼似的飞快往脸上抹。
“你抹个药要躲着谁啊？”乐子期余光瞥见，把手机塞进外套袖管里。
他话还没说完，眼神倏地一亮，整个人几乎都趴在盛况的桌上了：“我靠！漾哥你终于回来了。”
后门被人推开，几排学生齐刷刷回头，看见是沈漾回来了，一股脑全涌了过来。
——都是来问数学题的。
不过片刻，沈漾的座位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盛况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网兜住的鱼，连忙把桌椅往左挪了几下，生怕桌角磕着人。
几个男生争先恐后挤进包围圈，把各自的卷子放在了沈漾桌上。
“漾哥，这最后一题的取值范围我还没搞懂，”一个个子有些矮的男生指着卷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哪儿写错了。”
“哎呀挤死了！沈漾沈漾，这倒数第二题你在哪个点建的系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沈漾，这道题是不是设法向量就行了？我记得谭姐好像有讲过……”
“……”
沈漾的“天才”称号不是吹的，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为了写完作业，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平时也没见着有这么多人过来。”盛况咕哝几句，又把椅子挪了挪。
沈漾对于突然涌上来的这群人表现得十分淡定，感觉像是特地来参加记者发布会的。不过对于学习或是问问题这一类的事情，也没见他拒绝过人。
刚买回来的矿泉水被沈漾拧开喝了一口，还冒着冷气的瓶口划过两颗水珠。他顺手抹了一下，接着眸子很清浅地扫了卷子两眼，拎起笔就开始给他们讲题。
盛况在周围一片茅塞顿开的“居然还能这么解”的叽叽喳喳里，隐约还能听见两句沈漾平稳的语调。
……不听白不听，盛况在心里嘀咕。
他把耳朵凑近贴着人群，眼睛紧盯着自己的数学卷子，跟着沈漾的讲解，一题下来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写完粗略的解题步骤，盛况回头打眼一瞧，发现乐子期这人贴得比他还近，早就找机会蹲沈漾椅子后边了，哪儿还有刚刚哭丧的样。
盛况又往卷子的几何体上加了条辅助线。
该说不说，沈漾给人讲题的方法是真的通俗易懂。明明有些题目有更简便的解法，但他还是选了个大家最能听懂的方式说。
暂时封他为小沈老师。
正听得起劲呢，盛况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脑子里刚建立起的那根数学逻辑线有些晃荡。
谁啊？
盛况纳闷扭头，看见林向瑜拎着卷子才走过来，指着人群，脸上有些为难：“盛况，我能进去一下吗？”
哦，是晚一步过来听题的。
盛况很好心地起身给她让了道，等人进去之后才坐了回去，重新把卷子拿了起来——
“当斜率不存在时，此时x等于1，绝对值AB……”
沈漾已经不知道讲到哪儿了。
盛况笑容一滞。
坏了，听不懂了。
沈漾讲到了卷子的难题，周围聚着的人慢慢减少，大多都拿着卷子回座位了，上课铃响，杵在沈漾桌边的人还剩三四个，都是些班上数学成绩比较好的。
……这几个是纯爱学数学。
算了，问乐子期吧。
乐子期这人数学也不算差，处于班级的中上等水平，脑子很灵光，经过沈漾几句指点，马上就豁然开朗了起来，连眼神都带着点光。
盛况眼看着乐子期才挪动着身子回了座位，然后，他手还没伸出去，乐子期这人已经先他一步摊着卷子，埋头写解题步骤去了。
半道打扰同学写数学题的思绪会不会被抽？
盛况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试卷里。
要不还是算了吧？少写一门作业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顶多站着上一两节课。
正想着，讲台上传来动静，原本应该谭清来坐班的晚自习课俨然变成了施期。
他提着一小沓卷子进门，清了清嗓子：“你们谭老师临时有点事，这节课让我来坐班，她让我转告你们，从今往后谁交了作业，谁没交，她都会一张张登记出来，然后等家长会给你们家长看看。”
原本还算喧闹的班级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要是从高有才嘴里说出这话，还有可能是玩笑，但以他对谭清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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