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的目光掠过街道两旁。
即使在寒冬，一些常青树依旧郁郁葱葱，在夜色中沉默地伸展，仿佛拥有无穷的生命力。
冬夜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树影，心底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棵注定枯萎的病树，就算被所谓的爱意浇灌，会怎么样呢？
这短暂的温暖，不过是命运施舍的幻影，他终究要独自坠入永恒的寒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宋远才收回目光，看向她，只吐出一个字：“会。”
两人在步行街边一处僻静冰冷的石阶上坐下。
夏霜迟微微挨近他身侧，感受着一点点传递过来的体温。
她仰头望着暗蓝色的、缀满星辰的夜空，忽然轻声开口：“宋远，我一直觉得……你有点奇怪。”
“为什么？”
宋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你好像……从来不接受我送你的东西。就算是偶尔收下了，也总会用别的方式还回来。”
夏霜迟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我感觉……我好像永远无法真正靠近你，无法真正认识你。”
“是么……”
宋远喉咙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心头。他别开视线，声音低沉，“我没有刻意疏远你。”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喧嚣。
隔了很久，久到夏霜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宋远才缓缓掀起眼帘，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
“只是……我怕欠下你的人情。”
他顿了顿，继而道:
“我还不清，更还不起。”
长到十八岁的这条路上，其中所有的跌爬滚打、冰冷绝望，只有他自己清楚。
每一分钱，都浸透着汗水和屈辱。
“仅仅是……因为那几百块钱吗？”
夏霜迟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是啊……就是那几百块钱。
不是“仅仅”，是好几百。
宋远的心脏一阵刺痛，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在空旷的胸腔里孤独地回响。
他眼神晦暗不明，像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没有钱，真的活不下去。
对夏霜迟而言，几百块可能只是一件衣服、一顿饭，一次娱乐。而对他，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石，是维持生命最基础的保障，是无数个夜晚饿着肚子也要咬牙撑下去的理由。
他无法挥霍，也从未享受过挥霍的滋味。
更何况，在每一个独自面对冷锅冷灶的夜晚，在每一次需要独自扛起一切的瞬间，他都刻骨铭心地明白——
欠人情比挨饿受冻更加可怕。
他大可以一死了之，寻求解脱，但他欠下的东西呢？又有谁来替他偿还？
夏霜迟生在高处，沐浴着阳光，看不见深渊下的泥泞与挣扎。
她只能看见他强撑起的、表面的“正常”，看不见他为此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灵魂。
看着身侧陷入怔愣、眼神复杂的女孩，宋远扭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我放学回去得早，是因为晚上还要去打小时工。”
说出来吧。
让她看清这不堪的现实。
她一定会嫌弃吧？会像看一个异类一样看他吧？
那点因烟花和拥抱而升起的微光，终究会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夏霜迟的心跳忽然停滞一瞬。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关心、那些试图拉近距离的举动，在他饱受生活磋磨的眼里，会不会只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是高处的人随手抛下的、带着优越感的施舍？
“对不起……”
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真切的歉意和一丝慌乱的后怕。
“没关系。”
宋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其实，”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被霓虹模糊的夜空，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自嘲的坦白，“我家很穷。我根本不是你眼里什么耀眼的星星。我只是一个……为生存挣扎的普通人。”
夏霜迟用力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轻轻抓住他放在膝上的小臂，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宋远，你听着。你即是你，我即是我。我眼里的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无法被贫穷或其他任何东西改变的。星星的光芒，从来不是因为它在天上，而是因为它本身就发光！”
少女的眼神清澈而诚挚，像一股清泉，直直望进他心底最晦暗的角落。
宋远微微一怔，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奈又似乎有点释然的“哼”笑。
他收回目光，垂下的长睫盖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会写诗的人就是不一样，说的话都这么……文绉绉的。”
“我是认真的！”
夏霜迟强调道，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
宋远抬起眼，重新看向她。
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跳跃，映照出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声音很轻：“好。”
冬夜的天空难得如此澄澈，繁星密布，如同撒落的碎钻。
夏霜迟拿出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瞬间映亮了宋远的脸——
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在强光下显得愈发没有血色。
夏霜迟滑动屏幕，点开音乐播放器，停留在一首歌的页面。
“你听过……这首歌吗？”
她轻轻戳了戳宋远的胳膊，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显示着歌名：《星星在唱歌》。
宋远看着那治愈的蓝色封面，迟疑了一瞬，缓缓摇头。
“是一首……很好听的歌。”
夏霜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其中一只白色的耳机递向宋远。
宋远看着那只小小的耳机，迟疑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接过。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他将耳机轻轻塞入右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生疏。
夏霜迟将另一只耳机塞进自己左耳，按下了播放键。
温柔清澈的女声伴随着舒缓的旋律，缓缓流淌进两人的耳朵——
“我常常一个人路过
车水马龙拥挤的路口
此时的喧嚣
已与我分割
我无处可逃
四处闪躲
患得患失的世界
有些画面却无法割舍
是你永远
在前方为我闪烁
……”
纯净的歌声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小小的耳机线连接着两个并排坐在冰冷石阶上的身影。
这一刻，耳机里流淌的温柔旋律，身边女孩专注宁静的侧脸，还有塞满耳朵的、隔绝了外界喧嚣的纯净歌声，像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宋远的心田。
一种陌生而酸涩的暖流悄然蔓延，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
一曲终了，余韵在耳边萦绕。
“很好听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