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霜迟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试图压下那擂鼓般的心跳。
当月光与灯辉交织，清晰地映出城墙根下那个身影的侧脸时，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背过身去。
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少女的心湖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既期待宋远看到了她，又害怕他真的看到。这矛盾又陌生的滋味，让她手足无措。
要不要过去？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好巧，宋远，你怎么也在这里？”
——太刻意。
“啊，宋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还是不行。
夏霜迟心乱如麻，穿着小皮鞋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猛地撞上身后一个温热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忙转身，迭声道歉。
看清眼前人的刹那，声音戛然而止。
宋远正倚靠在桥栏边，眸底映着桥下粼粼的水光，平日里深邃冷冽的目光竟似被这夜色柔化了几分，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却在她撞上来的瞬间，下意识伸手扶了她手臂一把。
“小心些。”
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少了平日的冷硬。
夏霜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震耳欲聋。
“对……对不起……”
她呆呆地重复，脸颊迅速升温。
宋远收回手，重新撑在冰凉的桥柱上，目光投向远处闪烁的灯火，没有看她：“别总是说对不起。”
“好……好的。”
夏霜迟像被按下了乖巧键，顺从地应着，也学着他的样子，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抬头望向遥远星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你怎么……晚上一个人出来呀？”
夏霜迟鼓起勇气，打破寂静，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局促。
“嗯，”宋远的声音很轻，“家里没人，不如出来走走。”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我……”
夏霜迟一时语塞。
为什么出来？是因为家里压抑得令人窒息？是为了迎接新年的仪式感？
还是……命运那只无形的手，悄然牵引着她来到这月亮桥，只为遇见她的……
心上人？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瞬间滚烫，语无伦次：“我……家里太闷了，我也……出来透透气。”
“闷？”
宋远微微挑眉，音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实在难以想象，像她这样家境优渥、没有生存之忧的女孩，会有什么能让她感到“窒息”。
“嗯。”夏霜迟垂下头，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黯淡，“我爸妈……他们，不太爱我。”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沉寂再次降临。
冬夜的寒风钻进围巾的缝隙，带来刺骨的凉意。夏霜迟拢了拢红色的围巾，重新抬起头，努力在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向天空，“你看，天上有星星。”
她的目光转向宋远，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轻声道：“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就像这些星星一样……在闪闪发光。”
话一出口，她便迅速低下头，夜色中的雾气仿佛也氤氲进了她的眼底，模糊了视线。
宋远没有吭声。他看着夏霜迟在灯光下白净柔和的侧脸，不由得怔住。
星星……？
可惜，他是一颗注定要提前熄灭的星，会随着黎明而落幕，更看不见柳暗花明。
无边的黑暗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然而，心底深处，仿佛有一簇微弱的火苗被这句话“噗”地点燃。
那微小的暖意竟奇异地驱散了周身缠绕的寒意。
或许……他在她眼中，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
原来，被人在意、被这样纯粹地注视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怔怔地看着她，心跳的鼓点越来越响，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喉结滚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妈妈！快看！天上有星星诶！”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像颗小炮弹般冲出人群，左手高举着糖葫芦，右手指着星空，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他兴奋地回头寻找妈妈，全然没注意前方，一头撞在了夏霜迟的后腰上。
“啊！”
夏霜迟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扑去，直直跌进了宋远敞开的怀抱里！
慌乱之中，出于本能，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刹那间，周遭所有的喧闹人声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也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隔着薄薄衣物传来的、属于宋远胸膛下那同样急促有力的搏动。
交错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出暧昧的白雾，这意外的拥抱让她一头撞进了他温热的、带着淡淡青柠皂香的世界里。
几秒的怔忡后，夏霜迟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像触电般弹开一步站直身体。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宋远的表情，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对、对不起……”
男孩的妈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蹲在孩子面前，又急又气，“让你别跑这么快！撞到哥哥姐姐了吧？”
年轻的母亲站起身，一手拉着孩子，满脸歉意地看向他们。
“实在对不起啊！你们没事吧？孩子不懂事，没撞疼吧？”
夏霜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慌乱地摆摆手，依旧低着头：“没……没事的。”
年轻的母亲连声道歉。小男孩仰着天真的大眼睛，指着夏霜迟脆生生地说：“好漂亮的姐姐！”
他妈妈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女孩羞红了脸，男孩虽然沉默但眼神专注，不由得露出善意的笑容，对夏霜迟说道：“哎呀，你和你男朋友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夏霜迟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侧的宋远。
就在这一瞬，宋远也恰好垂眸看向她。
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羞怯和一丝隐秘的期待，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深邃如潭的目光里。
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
“砰——！哗啦——！”
绚烂夺目的烟花毫无预兆地在深邃的夜空中轰然绽放！巨大的金色花朵层层叠叠地盛开，将半边天幕映照得亮如白昼，洒下漫天流金碎玉！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新年快乐——！！！”
就在这璀璨的光影交织、震天的欢呼声中，夏霜迟清晰地看到，宋远那总是紧绷如刀锋的下颌线，倏然放松了下来。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被烟花点亮，映着漫天流光。那总是紧抿的、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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