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深,国子监长廊中的杏花落了满地,李昭愿行在其间,头上的步摇一起又一落,周而复始。
去往书阁的路并不远。
很快,在夕阳彻底湮灭之前,她终于见到了那片壮丽的琉璃花窗,昏黄的光打在上面,在屋内烙下一块块绛紫色的阴影。
原来,这便是它的庐山真面目。
当真精妙!
这国子监是天下学子向往的神圣之地,而这片刚刚修葺好的书阁凭借这片奇异的琉璃花窗,在三年后,会因为一首诗,成为国子监的象征。
当年,云隐每每提到此处,也是一心向往。
只可惜,家贫无从读书。
这一世,他该是得偿所愿了吧。
“公主,信鸽回来了!”
闻音从远处匆匆而来。
听着这话,李昭愿顾不得欣赏,急忙抓起裙摆,朝着长乐宫奔去。
急忙离去的她未曾看见。
书阁中藏着的那双眼睛。
*
昏暗的宫室间,宫女鱼贯而入,小心燃起一盏盏烛火。
李昭愿躺在雕花窗棂边的小塌上,就着火光,徐徐打开手中的信封。
神情期许。
鲤县来信,每月一封,日日期盼。
她将手中宣纸展开,可神情却愈发复杂。
泪光在她眼中闪动。
手中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浓重的墨色洇透了纸面,也穿透了心。
夜色浓重,长乐宫中,月光倾洒在窗棂间,一女子乌发散落,靠在软塌上,神情忧郁,只是一味地朝口中猛灌酒水。
“啪嗒!”
“呼噜噜……”
醉意太深,银壶一下从她纤长的指间脱落,在木板上滚落一圈,酒水一点点淌出,映出天边的月。
“于十一月伊始,娶一书香门第女子,二人永结同心之好”。
“永结同好……”。
“你我的缘分就此尽了吗?”
睡梦间。
她好像又看见云隐了。
只是,这次,他不再属于她。
她看见,他满目柔情牵着一个相貌娟丽的女子,行在二人往日走过无数次的山道间。
他为那女子酿酒。
为她拂去額间的薄汗。
为她奔波在风雨里请产婆。
他的心里有了至真至爱的爱人。
只是,同她再无干系。
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
“啪嗒!”
蓦地,长乐宫内,木施倒地,塌上的女子也睁开眼。
发丝凌乱地粘在她的面庞。
闻音正将面巾扭去水,看见公主睁开眼,劝道。
“公主,你昨夜饮酒太多,今日不如先歇着”。
她一点点擦去李昭愿脸上的薄汗。
李昭愿尚带着梦魇的迷茫,声线嘶哑。
“不鲤县、我要去鲤县”。
“公主?这……”
“为我备马”。
闻音欲言又止。
她也看到那封信了。
宣云隐究竟是谁?
值得公主那般快乐,又这般难过,难道,是公主的心上人。
从往日的信中她也可以窥见。
那是个穷书生。
怪不得公主要在那偏远的鲤县开一书阁,不收一文,还日赠一饭,原是为那人做的。
可是,鲤县离这里那般远,公主又是如何……
*
城门外,李昭愿戴上帷帽。
她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宫墙,像是下定了决心,径直上马。
一举一动,十分利落。
“闻音,你要替我照顾好母亲,我定会早日归来,不必担忧我”。
说罢,她便驾马离去。
闻音担忧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不停祈祷那个人可以快些赶到。
京都在南,隔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便是大端朝的北部,那鲤县坐落在极北之地。
而海宴桥则是京都去往北部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李昭愿都驾马疾行,可就在刚从海宴桥走下时,却见诸多侍卫站在那处盘查。
她心中一紧。
拉了拉头上帷帽,佯装出游,牵马而过。
更当她顺利通过,松下一口时,一道呼喊穿破习习秋风而来。
“阿满!”
是小舅舅的声音,他立在桥间,碧玉发冠歪了些,再不复往日的讲究。
可她不想理会,正欲离开。
“阿满,我要出征了!”
蓦地,她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放大。
出征。
这两个字似一把刀,将她缠乱的情绪斩断。
脑海骤然清醒。
长平之战,是长平之战!
这场三个月的战役,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整个祝家倾覆的开始。
小舅舅于凯旋途中,被部属披上龙袍,被逼谋反。
可他一直秉承忠君爱国之志。
岂会真的屈服。
最后竟是负荆请罪独自一人归城,可谋反之罪,当诛。
恰在此时,齐王趁乱联合朝臣、太监清君侧,定朝纲。
阿耶在齐王的逼迫下,下了诏书。
祝家满门抄斩。
往日的一幕幕分明历历在目。
她怎么就这般大意!
这般愚钝!
“阿满,如今你离开京都,再无人能护着你”。
祝无忧虽未言责怪之语。
可李昭愿听着他的话,手中的绳变得有些烫手。
她回头眺望北方,秋风拂过脸颊。
目光里满是眷恋。
三日后,他便要大婚了。
随情,则误了家。
随家,则误了情。
这二者,她都难以割舍。
艳阳下,牵马的女娘解下腕中的绳,失魂落魄地在桥下站立了许久。
终于,她还是踏离了北部的疆土。
身旁枫叶簌簌洒落,徒留一地荒凉。
*
是夜。
焚香酒楼。
红纱靡香间,李昭愿一杯接着一杯。
“女娘,不如让奴为你斟一杯美酒”。
一身着宽袍的男娼从光影里妖冶起舞的众多影子里脱离,一摇一摆走上前来。
李昭愿并不理会。
可他仿佛得了首肯般更卖力地为她斟酒,身子俯落间,露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
她眼神一瞥,露出一抹笑。
“来,将你的脸放到这烛火下”。
很快,眼前就出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媚眼如丝,还不住挑眉。
那张脸上赤裸裸浮现两个大字——勾引。
纵使烈酒醉人,面前的许多变得模糊。
欲望也从心底一丝丝释放。
可李昭愿终是没忍住闭眼,一把将眼前的脸推入黑暗里。
还说出一句刻薄之言。
“庸脂俗粉!”
说罢,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摇晃着打开门,在二楼廊间跌跌撞撞前行。
灯笼散出的红光极晦暗。
“扑通”。
她撞到了一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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