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最后一缕天光揉碎在林间，撒在林间簌簌作响的树叶上。
也不怪裴玄这个反应——他俩挨得着实近了些，沈一笑蹲在裴璟身边，甚至自己手里还撩着裴璟的半截裤腿。
“换，换药。”沈一笑低垂着眸，来不及思考裴玄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不是应该在京城查案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明明是在救人，可他身上裹挟的凛冽气息一漫过来，她就莫名心虚，连解释都变得磕磕巴巴。
说完，像是要证明她确实在换药似的，沈一笑朝着那块皮肤贴去。
“我来。”
话音未落，裴玄已大步跨到跟前，动作快得卷起一阵风，沈一笑手中突然一轻。再抬头，药就到了裴玄手里，男人一脸严肃，指节泛着冷白。
然而这并没有好到哪去，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他们两个大男人，哪怕抛开身份、立场这些对立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奇怪。
但不管怎么样，在他眼皮子底下让自己看着沈一笑去给裴璟上药，还不如让他去死。
地上的人朝后挪了挪，也不太情愿，显然是不太待见自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
沈一笑退到三步开外，看着裴玄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地处理伤口，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索性歪着头，抱着胳膊歪头瞧热闹，倒把自己从这场诡异的场景里摘了出来。
换好了药，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山。”裴玄冷着脸发号命令似的说出两个字。
“怎么走？”
沈一笑的意思是——裴璟现在还走不了。
“啧。”
换来一声不耐烦的啧响，麻烦。
密林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步子踩在枯叶上的“窸窣”声一重一轻。
沈一笑背着她的小包裹，看前面与她拉出段距离的背影，即便多背了一个人，裴玄还是走得很稳，黑色衣摆扫过枯枝碎石，扬起细碎的月光。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裴玄放慢了脚步，顿住，回头，尾音带着嘲讽，“走不动了？”言下之意是，看吧，你非要我背他，现在没手再多背一个你了。
她有些无奈的摇头，跟上裴玄的步伐。
应该是药效起来，裴璟再一次昏睡过去。也是，折腾了这么久，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裴玄，问你一个问题。”
少女略带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却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不在意对方允许她“问”或“不问”，反而是告诉对方我有问题要问你，正经的，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和裴璟的关系其实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糟，对吧？”疑问的表述，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
“那天在典玉斋，你表面上对我说那些，其实背地是在提醒我有人从我这里入手陷害裴璟。其实你比谁都更了解裴璟，他不是那样的人。”她自顾自的说着：“你，也不是坊间传闻的那样......”
裴玄的睫毛扑闪着，沉默像涨潮的海水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阵风吹来，凝结了半个夜晚的露水从树叶上掉落，在月光的照映下忽闪着微光的亮。
又消失在裴玄黑色的衣襟上。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远处传来河水奔涌的声响，已经能看到河线，再往前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树林。意味着这里已经安全了，附近搜寻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们。
裴玄把背着的人放下，转身就要走。
她急了，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指尖攥住他冰凉的衣摆，“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男人没动，沉默着，只低头看着沈一笑拉住自己衣摆的手。
这么一点儿力气，就让他走不动了似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这场僵局终究是以裴玄率先转身收场。
他悄无踪迹的消失在这片树林，像那滴陨落在晨昏之际的露水，只有衣襟上的那点凉，告诉他，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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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日子总是觉得过得很快，日头在云层里躲躲闪闪，转眼又溜到西边。
这段时间裴璟一直很忙，又是养伤又是应付京城里的事，两三天都见不到一次。这样也好，只要一想到那天裴璟的话，她就头大。
沈一笑蹲在新筑的鱼嘴堰上，看着工匠们把冒着热气的糯米灰浆倒进石缝里，咕嘟咕嘟的声音混着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打转。
她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裙裾早沾了层灰扑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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