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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十八

小说:

宫阙之外

作者:

朝辞晚来

分类:

古典言情

这一日散学时恰好一时没了雨,王淡艳想趁着好天气回家,下山的路上虽然多泥泞,一路颠簸,好再马车都走过来了。谁料到了半程的平路上,车轱辘陷进了深沟中,任凭马车夫如何推如何拉也是纹丝不动。

王淡艳提着裙下马车看,看完就愁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如今即便再走回泊学去也得一个多时辰,有心无力。

偏偏此时天公竟不作美,雨又来了。豆大的雨珠炸成四瓣开始往下掉,砸在她眼皮上,糊住了视线。

王淡艳小声骂了一句,用手擦去雨水。主仆两人只能先上到马车里去,等着马车夫去找帮手回来。

好再那马车夫找人找得出奇的快,寻常快一个时辰的路程缩短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王淡艳在马车里听到了马车夫的声,提着裙跳下来。此时雨下得太大,白花花的如同往下倒。小倩摇摇晃晃抱着一把伞和王淡艳站在一棵树下,看着马车夫和找来的人。

雨太大,人就不容易看清楚,只看到两个影在大雨中围着马车转。

这两个人的全身被雨淋湿透,一个在前边背着绳拉,一个在后边推。

拉着绳的是车夫找来的人,他戴着斗笠,因着这次的雨太大,斗笠也兜不住,身上还背着绳,一使出力气就压得那人整个身体极弯,成了要射出的箭。

不管拉车的还是推车的,他们身上的布衣都因为被雨淋湿而紧紧贴着身体,马车夫在后面一声一声地大声吆喝,戴斗笠的双脚狠狠踩在湿泥中,因为打滑踩出来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深坑。

小倩不忍看下去,一时别过眼睛抓紧了伞柄,却看见王淡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幕。

马车终于发出一声极其疲劳的声,车轱辘缓缓挣脱出泥坑,车夫松了一口气,戴斗笠的那个人也脱了力,松开绳,胸口剧烈起伏着。

马车夫赶紧喊道:“小姐,可以上马车了。”

王淡艳慢吞吞点头,顿了一顿,上车时,吩咐小倩拿出钱袋子给车夫和找来的人各一两银。

小倩照做。

随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坐定后,车夫驾车开始行驶,马车摇摇晃晃,雨水从被风掀起的帘外打进来,打得脸上生疼。

小倩抓住车帘,往下压的一瞬,马车从那个戴斗笠的身边驶过,小倩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他有一双很凌厉的眼睛,他用这双眼睛望着这辆马车,眼里情绪翻涌。

这是一张让人一眼就会记下的脸,但小倩从来都没有见过。

她想,应该是碧落村中的人吧。

小倩用屁股压住了马车上的帘子,隔绝了所有视线。

再去看王淡艳。

就成了一块被雨打湿的石头。

那股感觉又来了。

小倩咽了一口唾沫,试探开口:“小姐。”

王淡艳慢半拍,心不在焉回应她:“嗯。”

“我们回家了。”

“我知道。”

“小姐不开心吗?咱们可是半个月都没回去了……”

“开心。”

“那……”

小倩捏紧了车帘。

“小姐怎么哭了?”

石头冒出了汩汩泉水。

王淡艳难堪地别过头,看向手中的帕子,深深地呼出来一口气,道:“你便当作是……喜极而泣。”

“还有,别告诉阿娘,算我求你了。”

……

戴斗笠的人还站在原地,他目送马车缓缓离开后才如梦初醒。

青山之中的滂沱大雨总是带着说不清楚的畅然,那一两银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雨太大了,斗笠早就被压地喘不过气,再也挡不住雨水。他将其摘下,抹了一把脸,索性已经全身湿透,便拿着斗笠一路往回走。

走入了碧落村,走过了老柳树,又走回了那个屋。推开门,一入眼,家徒四壁。

他看了好久,才挂好斗笠。

外头雨还在下,老屋漏雨,雨水浸透了一大片墙面,棕黄的泥墙变为深色,雨珠从缝隙里往下滑落。有一滴雨掉在了陈旧的木桌上,桌上有一壶早就冷了的茶,桌边有一个早就在等待的人。

是隔壁寡妇家新来的少年。

饮行坐下,斟了两碗茶,将其中一碗推给他。

饮行与这少年见面的次数颇多,可除过那晚第一见面时的了了几语,竟也再未交谈过。

而这少年在饮行看来是无处不在,散学时在山路旁的某棵老树上,会看到他逗着鸟玩着叶,有时候也在碧落河里荡着小舟,哼歌唱曲。

俗世的苦难在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一丝痕迹。

饮行不知道这少年的名字,因为它总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话都说不了半句的缘分,却让饮行每次都能发现他的身影。

饮行以前是自顾不暇,疲于生计,如今可能是吃饱了饭,可能又是因为别的,难得空出了一部分心去思考这其中原因。

那少年执起面前这碗已经冷了的茶水,一口气下肚,感觉到了透心的凉。

他露齿一笑,天真无邪道:“哥哥,难得你如今清闲,不如我们玩个好玩的?”

饮行难得接话,问他:“你想玩什么?”

少年露出笑,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和一对虎牙,像饮行早年在山间见过的鹿。他对饮行说:“哥哥告诉弟弟一个秘密,弟弟也告诉哥哥一个秘密可好?”

许是对面少年的笑容太稚气也太温柔了,饮行听后也露出笑意。

在粗鄙而拙劣的盔甲被雨水冲刷殆尽后,他天生凌厉的眉眼在此刻尽露,不再灰暗。

世人对他的偏见与因此的避而远之都成全了他,成全了他成为饮行。

久而久之,他也以为自己就是这么个人了。今日难得露出了笑,若是让旁的熟知他的人一睹其风采,也会稀奇他原来是这么个性情。

饮行举碗,以茶代酒:“既为兄,那便我先说。”

话罢,冷茶被他一饮而尽。

饮行问少年:“你可曾见过黄沙?”

他补充道:“不是帝京的。”

少年郎撑着下巴,摇头。

“我也许久未曾再见过了。”

他都快忘了,五岁以前生活的地方,唯一的印象就是那里是常常连一棵草都难以存活的黄沙地,风吹得猛烈,裹挟着黄沙,常常是天昏地暗。

可是就是那么贫瘠的一个地方,却生活着将近二十口人。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那会又太小,如今再回望,眼前也像是被沙土蒙蔽,只剩下了耳朵里呼啸的风声。

贫瘠的边界,连绵千里的黄沙,还有虎视眈眈骑在马背上的异族,构成了历代的残局绝唱。

在这样的境地下,天子派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将军来此守边疆,三年。

那时候的崔国公还不是国公,是守边疆的一位小将军。

崔国公的爷爷曾跟随盛宣帝征战四方,大邑朝倾灭后,崔爷看不得猖狂小儿鸠占鹊巢,亦接受不了邑朝的历史就此终结,归隐山林沉寂数年。

后来圣穆帝一朝起兵,高龄六十的崔爷闻得,毅然跟随天子征战,拼得牙都掉得只剩一颗时才挣得满身功名,满门荣耀,只待崔小将来继承。

这样的崔爷太多,死得死,老得老,啃玉米都费劲的余生自然要下台,而他们底下的那群小的们摩拳擦掌,只待坐上他们爹爷的位子去享福享乐。

登基后的天子就这样观察了一年,微微一笑,朱笔一挥就改了规矩。

为得名正言顺,也为得安抚开国的老将,亦要恩威并施,让这些儿子们明白子承父业绝非易事。

既然你老子是战场一把好手,儿子想要继承,没两下功夫,岂非太过难看?

无妨。

年轻的天子下了一道旨意,让当时二十多岁的崔小将首当其冲,去边塞走一遭,点名要做出一番事业。

能力不行?

亦无妨。

崔小将上头大将的作用不就能体现出来。

天子这招实属对症下药,帝京中无人不知崔老将有个儿,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拈花惹草的一把好手,年纪轻轻的,儿子女儿跟生猫崽子一样拉了一串串。

接到旨意的崔小将那是五雷轰顶啊,跑到他爹崔老将面前哭,当时的崔老将老得连最后一颗牙都掉了。知晓了前因后果,张嘴流口水,话都说不清还在拍手叫好。

一个月后,崔小将到了边塞。

大将因着天子旨意的缘故,对崔小将很是严格,在帝京是处优养尊的贵公子何时受过这等摧残,闹着吵着说不子承父业了,要回去。

大将也不拦着,给了崔小将一匹马,让他跑,跑回帝京一辈子做小将,他老子的功名一辈子也与崔小将无关。

崔小将是一个乐啊,想着,他自个不行,养出个儿子去孙承爷业也行啊。这不,广撒籽多产鱼的作用不就出来了,那么多儿子,崔小将就不信没一个能打的。

人一想通,当夜便要驾马回帝京,谁能料到这厮驾马还未走出边塞,就被逆贼给五花大绑做了人质。

逆贼们将崔小将白天夜里都绑在木柱上摧残,日晒风吹了数日,每日只给一点水一些口粮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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