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月光如水,清清冷冷地泻了一地。
廊下立着一人,身形挺拔如松,正是萧逐。他肩上沾着些许夜露,衣袍下摆微有皱痕,似是刚从远处疾行而来,眉宇间凝着未散的肃然。
九襄不由得睁大了眼,惊愕之下,那句疑问便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来这?”
话一出口,她才觉语气太急,忙侧身让他进门,萧逐并未立刻入内,而是先在门外略一扫视,确认廊下无人,方才闪身进来,反手将门虚掩。他的动作迅捷无声,透着惯有的警觉。
“你竟真在此?”萧逐却反问。
“何出此言?”九襄惊奇。
“那日你被劫走后,”他声音低沉,语速却快,“我与王县尉连夜追查,锁定了‘鲨鱼帮’的踪迹。顺着线索,我们查到了云深寺。”他顿了顿,“在那里,我竟遇见了太后娘娘。是她让我来此寻你。”
“胡太后?!她怎会知我行踪?”九襄瞳孔微缩。
“胡太后早已知公主之事,且掌握了更多的内情。”萧逐继续道,“我与她做了一笔交易——我助她彻查公主之死的全部细节,她则会告诉我你的下落。”
他的目光沉了沉:“回到县衙后,我与李仵作再次查验了尸首。李仵作在尸身耳后发现黑死蝶的残翅,循着这条线索,我夜探江心寺,竟被我遇到那位长须白眉的老僧。”
“黑死蝶的残翅?”九襄的眉头倏然蹙紧,声音里凝着难以置信的寒意。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曾亲手验过永嘉的遗体——耳后发间,绝无此物。
她抬起眼,目光如针般刺向对方:“你确定……他当真是从永嘉耳后寻得的?”
“我亲眼看着他验尸……”萧逐话音顿住,似想起什么,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样用素布仔细包裹的物件。他一层层揭开,竟是那本《蝶谱》。
“自你被劫后,我日日带在身上。总想着……或许下一刻,便能寻到你,把它还到你手中。”话至此,忽然再难继续。他将《蝶谱》轻轻递过,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指尖。
两人之间倏然静了下来。没有更多言语,也不必更多言语,那本被体温熨帖过无数遍的旧谱,那些未能说出口的日夜寻觅与忧惧,还有此刻交缠又避开的视线,已道尽了一切未能言明、却也无需言明的心意。
“想起你曾在王将军石像上发现黑死蝶,当夜我们便去夜探江心寺,”片刻后,萧逐打破了沉默,他继续说道:“我再次遇到了那个白眉长须的老僧,原来他是王将军的后人,他带我叩拜了王将军石像后暗藏的王家军三百七十五个灵牌。”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似在克制翻涌的情绪:“知晓了三十年前那场所谓的‘将军英灵斩龙’,根本是当时还是武陵王的刘征构陷荆州王的阴谋,目的便是铲除唯一能阻挡他篡位的王家军。”
九襄认真倾听,侧头思考着。
萧逐又道:“而永嘉公主……我查到她生前曾与那红袍僧人勾结,假借‘小菩萨’之名敛财……”
未及他说完,九襄便冷言道:“她的伎俩怕是离不开那黑死蝶。那金莲的机关,必然是利用了黑死蝶畏光喜腐的特殊习性,引人入彀。至于江面滑行……必是替身无疑。故而她每次现身,必择浓雾弥漫之时,水汽氤氲,身影朦胧,方能掩去替身与真身之间的细微差别。而诱蝶之饵,终成了噬主之毒,她的死,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正是如此,原来那日在江心寺,你早已堪破。”萧逐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赞许,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覆盖,“真相剥开,可太后……却突然要我将公主遗体送至此地,”他眉头紧锁,话音渐沉,“我担心太后另有图谋,却参不透她真正的目的。”
他凝视着九襄:“太后说,我若不及时赶来,便恐再也见不到你。九襄,这是何故?”
“说来话长……”九襄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道:“我当日水中被劫后,竟在鲨鱼帮中窥见了我、我…爹…参军。”
“叔父?”萧逐完全没想到,断龙崖上失去行踪,县衙遍寻不见,叔父竟会出现在鲨鱼帮中。
“嗯,他那时已察觉太后的动向,便与我定下此计——由我作饵,顺势潜入,探查背后脉络。”九襄的声音低而清晰,却在此处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忧虑,“只是中途变故突生,我与他的联络彻底断绝……至今不知他身在何处,安危如何。”
她收敛神色,继续道:“后来我才知晓,劫持我之人竟是国师。他……他错将我认作他失散多年的血亲。”她略去了魂魄相异的骇人之说,只择了这最贴近表象、亦不算全然虚假的解释,“我假意顺从,借故要求来此祭奠娘亲,这才得以脱身返回。未料刚至此地,便遇上报恩寺的故人……住持大师……”
待九襄将住持的计划转述完毕,窗外夜色已沉至四更,寒意浸骨。她抬起眼,目光沉静却坚决地看向对方:“往后诸事,你便听我安排。”
“九襄!”萧逐忽然认真地唤起她,语气里带着决绝的认真,“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也要记住兄长的话。在后山,当日你我相遇之地,拴着一匹快马,是为你准备的出路。”
“萧逐……兄长,”九襄心中颇为感动,抬起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她微微颔首:“若说真有什么出路……那便是你我并肩,将这局棋,走到终盘。”
(宝莲OS:好虐啊,这突如其来的撒狗粮,当真是……情深难掩。九襄啊九襄,萧逐他这一颗心,始终系在你一人身上。也罢,智者不入爱河,不谈情说爱才能有一番大业。)
天降泛白,晨雾未散。
赵允明一身紫袍,刚迈出山门,便被一片炫目的明黄仪仗灼了眼。
太后的銮轿恰在此时转过山道,由十六名身高七尺以上的青衣内侍稳稳抬着,金顶垂缨,华盖如云。台军持刀分列两侧,玄衣皂缘的戎服在日光下透出铁石般的质感,锋刃流转的寒光与将士凝立的身影交融,恍若一道铜浇铁铸的壁障。
赵允明瞳孔微缩,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銮轿落地,帘帷未掀,里面已传出胡太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国师!”两个字,如玉石相击。
赵允明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远离朝堂的边陲之地见到胡太后,大为吃惊,同时心中厌烦,可当众却只得整了整衣袖,趋步上前,在轿前三步处撩袍跪下,姿态恭谨无可挑剔:
“臣,恭请太后圣安。”
他垂首盯着青石板缝里一株摇曳的野草,能感觉到轿中人的目光穿透锦帘,落在他背上。
“起来吧。哀家此番特意来为永嘉那孩子的身后事,添一盏长明灯。倒是辛苦国师亲自为哀家提前来打点。”
赵允明眸中精光一闪,忙起身,依旧垂眸:“回太后,臣……”
“带路吧,国师,便引哀家去下榻之处吧。”太后打断他,帘帷微动,露出一只戴着翡翠护甲的手,轻轻搭在窗棂上。
“臣,谨遵懿旨。”
赵允明只得将太后引至东厢,自己住宿的房间。他将太后引入上座,便抬手屏退了所有侍从。房门合拢的轻响还未散去,他已后退三步,一掀衣摆,朝着端坐的太后长跪稽首,额头轻触冰凉的地面。
“臣愚昧失察,竟不知太后凤驾亲临。方才突闻太后欲为永嘉殿下点长明灯……臣斗胆…敢问太后…殿下她,莫非已…已薨了?”
他维持着跪姿,瞥了一眼太后,又低头继续道:
“臣奉旨协理此案,数月来夙夜难安,却苦无线索。臣万死,恳请太后明示,允臣戴罪效力,必以残躯为殿下讨还公道。”
屋内一片沉寂,只有太后手中那串念珠,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擦声。她并未立刻叫他起身,也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伏在地上的当朝国师。
空气仿佛凝成了胶质,每一息都粘稠得令人窒息。一束斜光恰好落在赵允明低伏的背脊上,紫袍的暗纹隐约流转,而他伏地的姿态,恭顺到了极致,却也僵硬到了极致。
太后越是不开口,赵允明越心乱:她难道知晓了永嘉逃婚之事——是他亲自安排人手,助永嘉在报恩寺演了一出金蝉脱壳;她还知道什么——永嘉的死也是我授意的。而她今日突然亲临云深寺,真的只是为了永嘉?不,她从不爱这个公主,她必然另有他图,莫非……她收到了‘玉玺’的消息?
却听太后慢悠悠地啜了口茶,才缓声道:“国师不必过于自责。哀家也是前几日才偶然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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