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李银梅脸色苍白。她实在想不通自家兄长如何能变成这面目可憎的模样。为了几个臭钱良知、家人都可以尽数抛却。
可怜蜜娘,如今又被这禽兽不如的爹再卖一次。
她知道蜜娘为何能容忍李老大至今,不过是顾及着她的心思,怕她夹在中间心里难受。可这傻丫头,到头来受伤害的又是她自己。
肖河看着地上被撕碎的婚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直以来他都暗自得意自己的几分小聪明,可真到遇上事情才知他是如此稚嫩。
别人步步欺辱,他们却无能为力。要是没有蜜娘在前头指引,他们不过就是一群浑浑噩噩的乡野小子罢了。
族长率着一群青壮,将李老大堵在路上狠狠揍了一顿,他老人家被气了个够呛。
这畜生丝毫不将他们姓肖的放在眼里,一次又一次跑来欺负人玩。
要知道蜜娘是他们的活菩萨,小祖宗,肖氏族里哪个人不敬她爱她,欺她一人就如同欺肖家全族。
***
肖泽蹲在德义堂后巷的槐树上,粗布衣摆沾满晨露。
想起昨日胡掌柜隐约透露的消息,他眉心不由紧皱。要知道胡掌柜那里一直是青林药坊独供药材,这段时间胡掌柜在府城总号出尽风头。
可最近风头渐转,周掌柜不知道搭上了哪条线,不仅给总号带来了生意,而且他名下药铺隐隐有超过胡掌柜之势。
师傅也说如今胡掌柜一改之前与周掌柜针锋相对的样子,反而处处礼让。
胡掌柜最是消息灵通,应当是姓周的攀上了惹不起的大势力。
肖泽透过支摘窗的缝隙,能瞧见周掌柜正拨着算盘对账,算珠叮当碰撞,倒衬得这药香氤氲的铺子格外宁静。
“掌柜的,新订的防风饮片到货了。”学徒抱着漆盒从库房转出,盒子是青竹质地,正是青林坊装药材的防潮盒。
肖泽瞳孔微缩。真是好生嚣张,三日前被劫的防风片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他摸了块石子弹向对面屋顶,惊起两只灰鸽。趁着学徒仰头张望的间隙,悄悄翻进后堂。
“这批货要加三成价。”周掌柜突然压低的声音从厢房传来,“李老爷既要我们配合劫道,总得让咱们沾点油水……”
肖泽贴着门缝,听见周掌柜断断续续的声音,“李老大那个蠢货可得盯紧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闺女都捏不住。……这次的事情郑……,抓紧时间将人送到府上,大家才能安心……”
肖泽心底一沉,看来舅舅果然和周掌柜脱不开干系,不过这事情怎么听着仿佛和蜜娘有关。
肖泽换了身齐整的衣裳,带着阿蒙提了礼物大摇大摆的登上了周掌柜的店门。
“哟,这不是青林坊的肖少爷吗?怎么,不是说以后不供我家的货了,您这上门有何贵干,难道是来赔罪不成。”
“周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肖泽大剌剌坐在德义堂会客厅,将一匣药拍在案上,“青林坊的防风饮片,怎么您店里也有售呀?”
周掌柜抚着茶盏的手一顿,浮沫沾湿了袖口的金线绣纹:“肖少爷说笑了,贵坊的货可是在官道被劫,如何能在我们店里……”
“是吗?”肖泽突然掀开药匣,防风片药盒上是青岗药坊特质的徽记。“您猜这药我是哪寻到的?”他指尖点向后院。
周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正要唤人却见身后阿蒙掏出匕首,抵在他腰间,“掌柜的,能否借一步说话呢?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您放心,我们都是守法良民,问完话立马走人。”
周掌柜连连点头,他一向惜命,万没想到这乡野小儿,竟是个狠角色。
***
戌时的苍梧江飘着脂粉香,画舫上传来丝竹靡音。肖泽扮作送酒小厮低头登船。
他本事就是少年身量,又做了多年迎来送往的小药童,这会扮作小厮当真是半点不打眼。
“李公子尽兴!”龟奴谄笑着推开天字厢房,浓烈酒气裹着女子娇笑扑面而来。
肖泽瞥见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歪在榻上,左右各搂着个薄纱女子,正是周掌柜口中那位金尊玉贵的“李家二公子”。
“周老狗送来的货呢?”李公子踹翻酒案,琉璃盏碎在肖泽脚边,“不是说今夜能个小娘子极肖似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吗?”
龟奴忙捧上卷轴,肖泽趁接酒坛的功夫扫了一眼——画上女子杏眼桃腮,分明像极了李蜜。
肖泽看着画像怒火中烧,“给我瞧瞧?”另一男子的声音突然从屏风传来,“模样倒是清秀,怎得我听说是个没长成的黄毛丫头?”
“呵,那又如何,等那丫头成了我屋里人,青林坊的炭窑药田……”
肖泽在袖中握紧拳头,才能强忍住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悄声退出,临走前在李二的杯中加了一位药,虽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也能让他腿软个三五日,好歹也别糟蹋了今日这姑娘。
与等在岸边的阿蒙碰面后,肖泽翻身上马,“阿蒙快点,咱们得今夜赶回家里。”
***
李蜜看着撕毁的婚书碎片还在炭盆里蜷曲,想起今日裴明修出门前留下的话。
“李姑娘的救命之恩裴某没齿难忘。姑娘眼下之难并非无解,还请姑娘想办法拖延,三日后等我消息,到时官府纵有宵小,也挡不住青天白日。”
她并没有旁人看见的那样镇静自若。
前世她也不过是长在法治社会下的大龄青年罢了,虽是因为家庭原因比同龄人沉稳几分,但遇到这等动辄就要买卖人口,强制婚姻的事情,她也实在是头皮发麻。
不过将生死大事全然寄托在别人身上,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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