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有些闷热,日头白晃晃地晒着,连廊下的雀儿都倦怠了。
林安安与三春懒得出门,便聚在探春的屋里,寻些闲事打发时光。
林安安道:“天热心燥,我再烹壶茶,大家静静心罢。”
她净了手,重又摆开茶具。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方发出沸声,门帘便被掀开。只见宝钗、黛玉与宝玉三人相偕而入,额角都带着薄汗。
林安安正将沸水注入温好的壶中,闻声抬头,莞尔一笑:“水正三沸,恰是待客时。可见这茶也是有灵性的,知道贵客将至。”
宝钗用帕子轻拭了拭额角,笑道:“那我们来得可真真是巧了,仿佛是循着茶香找来的。”
林安安将第一道洗茶的水倾去,又注入二沸之水,稍焖片刻,才执壶为众人分茶。
素白的瓷盏里,茶汤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蜜琥珀色,热气氤氲,带着特有的清冷香气。
宝玉性急,茶稍凉,便饮了半盏下去,随即“咦”了一声,奇道:“这茶好生奇怪!”
宝钗则持盏,先观其色,又凑近细嗅,方道:“茶叶底子看着极匀整,汤色澄澈无滓,这冷香也殊为难得。林二妹妹这茶,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寻来的。”
林安安为众人续上水,随口问:“外头日头正毒,你们怎么一道过来了?”
黛玉道:“从太太屋里来。太太正为采买小戏子的事烦心呢,说要挑十二个‘模样极好、嗓子极脆’的,哪有那么容易。凤姐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带着人开了好几处库房,翻寻摆设玩器,说是娘娘省亲时各处都要布置得妥妥当当。满屋子人仰马翻的。”
宝钗啜了一口茶,道:“我们在那儿,既帮不上手,反倒碍事,便来寻你们了。”
正说话间,只听外头丫头报:“平儿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平儿已领着两个手捧锦匣的小丫鬟走了进来,见满屋子人,便笑:“可巧姑娘们都在一处,倒省得我多跑几处了。”
她让丫鬟将匣子放在桌上,道,“二奶奶今儿开了库房,见有几样首饰还鲜亮着,说是正好给姑娘们预备着,日后宴客或是出门戴,也体面。让我给三位姑娘送来。”
说着,她又取出一个螺钿小盒,递给林安安,“二奶奶特地嘱咐了,说林二姑娘不常来,之前也没见姑娘戴什么镯子,这有对虾须金镯,还算精巧,让我捎来给姑娘戴着玩,莫要嫌弃。”
她边说边打开了那螺钿盒,里面红绒底上,果然躺着一对金光熠熠、编工细致的虾须镯。
林安安忙起身道谢,口中说着“凤姐姐太客气了”,伸手去接那盒子。
动作间一样物事从袖中滑落,正好卡在腕骨处。刹那间,满室似乎都亮了一亮。
只见她的皓腕之上,赫然戴着一只嵌宝石虾须金镯。
金丝细密柔韧,当真如活虾的触须一般,交织盘绕出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古老纹路。更夺目的是其上镶嵌的宝石:几颗蓝宝湛蓝深邃,几点红宝则艳光逼人。
薛宝钗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真是赶巧了,可见虾须镯都与妹妹有缘。”
她向前略倾了身子,细细打量林安安手腕上的镯子,“妹妹这镯子,怕是来历不凡。这金丝拧法,细腻均匀至此,似是前朝宫内‘天工局’独门的‘九转盘龙扣’,听说这手艺后来渐渐失传了。这几颗蓝宝,色泽纯正,宝光内蕴,倒像暹罗贡品里顶级的‘孔雀胆’;红宝的切割这般匀净完美,棱角分明,必是西洋匠人用金刚砂轮一点点磨出来的功夫。这般品相的东西……”她略顿了顿,“我恍惚记得,仿佛在哪儿见过的贡品册子上,有类似的图样记载。”
林安安只将滑落的镯子往上轻轻推了推:“宝姐姐好眼力,见识广博。这不过是一位长辈所赠,平日收着,今日偶然戴上了。”这镯子确是皇后娘娘私下赏赐的体己物,陆姨娘翻出来硬要她戴上,说是出孝后该有些鲜亮颜色,没成想竟在此刻惹了眼。
惜春的目光在平儿手中的螺钿盒与林安安腕间来回一扫,淡淡道:“这倒有趣,像是一幅名画的真迹与摹本放在了一处。”
平儿立刻顺势笑道:“可见我家奶奶和赠镯与林姑娘的那位贵人,是想到一处去了,都觉着这虾须镯配姑娘。这对也请姑娘收下,自己戴着玩,或是留着赏人,都使得。”
林安安接过螺钿盒,道:“多谢凤姐姐想着。正好,我也有件东西要送给凤姐姐,劳烦你捎回去,也省得我再另打发人跑一趟。” 她转头示意侍立一旁的青穗。
青穗会意,转身从里间抱出一个用素绸包裹得整齐妥帖的长条包袱,递给平儿带来的小丫头:“这是给凤姐姐的,一点心意,请她笑纳。”
平儿连声道谢,又略坐了坐,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匆匆告辞回去复命了。
回到凤姐院中,贾琏也在。平儿将此事细细说了,末了道:“那林二姑娘腕上戴的那只,真真是稀罕物。金丝极细,宝石也很鲜亮,连宝姑娘都瞧出来了,说怕是宫里的贡品。”
王熙凤正斜倚在炕上,闻言抬起眼:“哦?一个父母双亡、寄居道观的孤女,哪来的这般手段,能弄到宫里的贡品?”
平儿又将那素绸包袱捧上炕桌:“这是林二姑娘让我带给奶奶的。”
说着她解开包袱结,一抹凝聚了暮色与霞光的玄紫色,倏地映入眼帘。凤姐伸手抚去,指尖触感冰凉,柔滑至极。她将料子对着光微微一抖,只见原本沉静的玄紫色底子上,竟随着光影流动,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金绿色的卷草暗纹,宛如水面浮光,变幻不定。
凤姐眼中尽是讶色:“这是浮光锦?”传说这工艺早已失传,存世极少。“她竟有这等东西?”
贾琏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这般好东西,便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凤姐冷笑道:“会不会是林姑爷当年偷偷给她留的体己?毕竟是亲生女儿。”
贾琏摇头道:“不大可能。当年林姑爷的后事,府里是派我去协理的。清点库房、分割家产,我都盯着呢,账面上一清二楚,给林大姑娘带走的、留给那位陆姨娘和道长安养的,都有定数,册子还在老爷那儿收着。没见有这样超出常例的贵重物件单列出来。”
“那就是林姑爷早有打算,私下另有安排?”凤姐的目光落在那光华流转的浮光锦上,“再不然便是她后来自己有的造化。瞧她戴的镯子,送的东西,恐怕手里这样的‘好东西’,还不止这一两件。”
贾琏听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压低声音道:“既如此,眼下盖这园子,花钱跟流水似的,各处都喊短缺。园子里还空着好些地方,缺些镇得住场面的摆设古董。她若真有好东西,不如你去问问她,暂且‘借’来摆一摆?等过了这阵,再还她便是。都是亲戚,想必她也不好推拒。”
凤姐却“呸”了他一口,啐道:“你当人人都跟薛姨妈似的,她可不拿咱当一家人!这位林二姑娘,我可是领教过的!上回写信过去,话里话外不过想通融些,她回得那叫一个客气又干脆,直接就把我撅了回来。手紧得很!你瞧瞧,她嫡亲的姐姐就在府里,几步路的事,她能硬是几年不登门。如今三催四请地来了,顶多住一两日便要回去,生怕沾了咱们什么似的。这是个心里极有主意、半分不肯吃亏的主儿,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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