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州又做了一个梦。
梦见少年时期的他。
他站在积贫巷那间旧屋里,手里拿着一把半长不短的刀,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珠,黏稠的血顺着刀身一点点的滴落在地面,积成一滩血水。
身上那件青衫也沾上喷溅而出的血珠,洇入布料后被吸收,就好像原本干净魂灵被异色污染,再也洗不干净。
是啊,他这一生再也洗不干净了,那抹血色会成为烙印永远提醒着他,他裴砚州,早就不干净了。
青年原本如玉的脸庞有一边异常红肿,一道清晰的掌印映入眼帘,还带着指甲剐蹭的血痕,很大一条深可见血,可见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幸运的是除此之外他身上瞧不见伤口。
显然那些血不是他身上的。
沿着地面爬行拖拽下的血痕朝前望去,有两个衣衫凌乱,一脸后怕的人绝望的靠在墙边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裴砚州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骂他忤逆不孝、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天打雷劈这样的话。
不过他无所谓,诛心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用。
那两个满身都是血,眼里发出怨毒的光,要不是忌惮他手里的刀,裴砚州毫不怀疑两夫妻想立马扑上来将他撕碎泄愤的心。
虎毒都尚且知道不食子,可这两人连堕入六道的畜生都不如。
“父亲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粲然一笑,握着刀的手又朝男人靠近几分。
他今日在药铺做了很久的工,双手不断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反复清洗着早晨从山里采来的药果,洗到最后皮肉发白萎缩,手心冰冷发麻,冻的僵硬指节紧紧握着手里的刀,
男人察觉到裴砚州的动作,他害怕的想往后缩在触及到背后墙壁时才发觉已经退无可退。
眼前的裴砚州虽然还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嘴角阴恻恻的微笑以及眼里越发浓烈的杀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杀他,他真的打算杀他!
男人终于感觉到害怕,往日他稍不顺心就动辄打骂的少年早在他日复一日的醉梦中悄然长大,身量都比他高出一个头,站在裴砚州的面只能仰视看着他。
好面子的他不愿意承认如今的他已经对付不了裴砚州故意强撑着面子指着他,“竖子!父母养你多年,你非但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心,还举刀朝向父母。你罔顾人伦,还想弑父杀母,你不得好死。”
他边说还边紧紧捂住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刚才裴砚州下手果断干脆,仿佛这一刀已经在心里重复演示过很多遍,在男人举起长棍又想打他的时侯。
那条蛰伏多年的毒蛇终于忍不住展现杀意,那柄不知被裴砚州私下磨砺多次的刀刃如若毒牙,狠狠扎在男人的腹部。
不知裴砚州是故意的还是这把刀的设计本就如此,它的刀身上挂着一排尖锐的倒刺,在裴砚州收刀的时顺着力的方向可以狠狠刮掉一层肉,绞的伤口血肉翻飞。
那种疼痛莫过于扒皮抽骨,痛的他差点没挨过去,几乎要生生疼死。
“呵,不得好死?”裴砚州细细琢磨这句话,心中丝毫不惧,从有这个念头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不入轮回、不得善终的准备。
“我不得好死,你也会和我一起。”说完又觉得漏了什么,看向杨氏,“啊…我忘了还有您,我的母亲。我们一家人日后身消魂散之际到了地府喝不了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一家人整整齐齐下地狱啊。”
裴砚州畅快的吐露藏在心底最深的恶意,笑的恣意,没人发现他眼角的湿润。
“该死的孽畜,你竟敢这样咒我们。不孝子!我当初怎么生了你这样的怪物!”
杨氏扶着胸口喘着粗气,颤巍巍的指着裴砚州怒骂道。
她其实比男人好太多,裴砚州并没有伤害她,她身上的伤口和血痕全是男人之前家暴留下的,在她护着男人的时候身上不免被沾到。
“你们敢我为何不敢?你们敢卖子求生,我为何不能杀掉你们以求自保。”
他上前一脚狠狠踩上一张被血浸湿的纸,纸面脏污却赫然写着。
奴契书。
今我裴崇,因欠洛宁安明妩白银五百两,特在此立契将吾儿裴砚州抵作奴仆用以还清债务。
落笔处写着裴崇、杨宛的名字。
纸张旁边还散落着新鲜的米饼,散发着热气,不过掉落在血泊中无法再吃。
“您明明就知道我一直一直渴望参加春闱,可您为什么要签字。”裴砚州目光绝望,“我以为无论怎样您还是疼爱我的,所以家里没了他我也能赚钱,日后会给您最好的生活,将来替您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承受不了亲近之人的背叛,满目悲戚,“可您为何还是厌弃了我,难道我还比不上这个抛妻弃子的人吗?”
“你给我闭嘴!”杨氏不容许有人怎样说丈夫,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允许他忤逆自己的父亲,她仿佛成为被夫为妻纲观念严重束缚的泥偶,固执的维护丈夫的尊严。
裴砚州听到她的话,那颗破碎的心此刻碎成粉末,风轻轻一吹便再也找不回。
他今日刚发了工钱回家途中想到杨氏久病缠身,精神和胃口一直不佳,便买了东市那家她最喜欢的米饼打算哄她开心。
谁知道刚到家的时候他听见了此生他最厌恶的声音。
“你拿得出这笔钱吗?”男人戳着自家妻子的脑门怒骂道,“那娘们是好惹的吗?我再不签明日说不定就横死街头。”
“可是…”杨氏犹豫,“这可是咱们的儿子你真忍心让他去别人的内宅一辈子当见不得光的脔宠吗?”
安明妩此人杨氏知道,此女极为好色占着自家位高权重经常到处搜罗贫苦人家的儿子,随意用几百两就买断了别人的一生。
她听说被她买入府中的少年有的不出一年就被她玩弄至死,有的被她玩厌之后就转手到青楼楚馆里当最低贱的侍奴。稍稍运气好的变成为安家的奴仆,起码保住了性命。
之前安明妩就看中过裴砚州,可那时男人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他拒绝了安家的人,称他就算再穷也不会卖儿求生的。
可才不过一年,男人的嘴脸完全变了样。
他面露贪婪的光,全然不顾自家儿子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满脑子都在想着五百两。
“他死不死活不活关我什么事,这笔钱拿到手我的债也能还了,咱家的房子也能赎回到时候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再重新生个孩子。”男人满不在乎,见杨氏犹豫怒骂,“你这死娘们,老子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懂,还不快签,不然你和他一起卖进去安家,听说安家二爷最喜欢妇人了。”
他一把拉住杨氏的手,力道大的将指甲狠狠掐进杨氏的皮肉之中,硬生生逼着她签字。
“你还不签!不签就一起死。”
或许是害怕男人,或许是怕自己真的被卖,杨氏终于还是签下了她的名字。
“这还差不多。”男人满意的看着那张契书,仿佛那张纸就是五百两,他无视一旁喘不过气的杨氏,高兴的拿起来正准备出门交给安家时,脸上狠狠挨了一拳。
那一拳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打的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不知南北。
他感觉自己牙齿都快被打掉,嘴里弥漫开血腥味,怒火中烧的男人抬起头打算寻找罪魁祸首时,就看见一脸阴鸷的裴砚州。
手上还拿着那张契书。
男人心想不好正要开溜时被裴砚州狠狠拽回,重重惯摔在地面上。
……………
记忆回溯,被男人洗脑的杨氏丝毫没感觉愧疚。
“那又如何!”杨氏梗着脖颈,嘴硬道,“我们生你养你,如今该是你回报父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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