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兜来之不易,还带着泥土清香的锯齿草。顾微微几乎是挪一步歇三口气,才在天色彻底黑透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了顾家小院。
院子里黑灯瞎火,只有正屋窗户透出一点昏黄的煤油灯光,映出顾老太纳鞋底的佝偻身影。灶房里冷锅冷灶,显然没人给她留饭。
王翠花和顾金宝似乎还没从娘家回来,顾大柱也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
这正合她意。
她悄无声息地溜回杂物间,将背篓小心地藏在墙角破麻袋下面,那丛珍贵的锯齿草被她用破布仔细包好。塞进了炕洞深处,和那个小木盒作伴。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手掌和膝盖的擦伤火辣辣地疼,胃里更是饿得阵阵抽搐。
冷水就着昨天藏下来,已经干硬掉渣的半个窝头,这就是她的晚餐。吞咽时,喉咙和胃袋都像是在被砂纸摩擦。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疼痛,却丝毫无法减弱她内心的激动与期待。
锯齿草拿到了!
秘方中最神秘,最难以获取的一环,被她冒着生命危险攻克了!虽然过程惊险万分,还欠下了一个陌生知青天大的人情,但结果是好的!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开始试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她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眼皮沉重得直打架。更重要的是,缺少最关键的东西。盐,和足够分量的主料,比如雪里蕻或者萝卜。
盐是金贵物,每家每户都是有定量的。被王翠花牢牢攥在手里,看得比什么都紧。她平时做饭放盐都是数着粒儿来的,想偷偷抠出来一点,难如登天。
雪里蕻倒是季节对了。村里不少人家自留地里都种了,长得绿油油一片。可那都是别人家的,她连靠近多看两眼都会惹来怀疑。顾家自留地里也有,但那是王翠花的命根子,谁敢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满腔的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下来。
她躺在冰冷的炕上,听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和身上伤口的抽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理想和现实之间那道巨大,近乎绝望的鸿沟。
她空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和一张指向美味的秘方,却连最基础的原料都无法获取。
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疼痛更让她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顾微微像是魔怔了一样。
白天,她更加拼命地干活,试图用透支体力来麻痹自己,也为了降低王翠花的戒心。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灶台上那个装着粗盐粒的小陶罐,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怎么能弄到一点点。
她试过在炒菜时,趁着王翠花不注意,飞快地用手指捏一小撮盐藏进袖口。但王翠花眼睛太毒,有一次差点被发现,她只能假装手抖把盐撒进了锅里,招来一顿臭骂。
她也试过在洗碗时,故意把咸菜碗多涮几遍,指望那点咸味能溶在水里,再想办法析出盐分,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至于雪里蕻,她更是只能远远看着。顾家自留地看管得严,她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焦虑和渴望日夜灼烧着她。
直到那天,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队里组织社员去收公社集体菜地的萝卜。那是一片沙土地,萝卜长得格外水灵,但拔萝卜是个辛苦活,又累又脏。
这种活,自然少不了顾微微。
她埋头苦干,汗水浸透了衣衫。休息时,她看到负责记分员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在一旁说话,似乎在对萝卜的品相进行分拣。一些个头太小,形状歪扭,或者被锄头碰破皮的萝卜被单独挑了出来,堆在一旁。
“这些等会儿拉回去喂猪。”她听到记分员这么说。
喂猪?
顾微微的心猛地一跳!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堆次品萝卜。
虽然品相不好,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萝卜啊!只是破了点皮,或者长得丑了点而已!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休息时间还没结束。众人都在树荫下喝水唠嗑,她假装去旁边解手,绕到了那堆次品萝卜后面。
心跳如鼓槌般敲击着胸腔。
机会只有一次!
她飞快地蹲下身,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速极快地挑了几个看起来损伤最小,只是形状不佳的萝卜。也顾不上沾着的泥土,猛地塞进自己宽大,打着补丁的衣襟里,用腰带勒紧。
冰凉的萝卜贴着她滚烫的皮肤,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尽量让动作显得自然,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回干活的人群中,重新拿起锄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整个下午,她都像是在火上烤。怀里揣着那几个赃物,感觉有千斤重,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动作,都怕它们掉出来。
幸好,衣服宽大,她又一直埋头干活,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终于熬到收工,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回家的。借口肚子疼,直接钻回了杂物间。将那三个沾满泥土,其貌不扬的萝卜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背篓最底层,用干草盖好。
原料,终于有了着落!
盐的问题,她也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记得村里赤脚医生陈瘸子那里,有时会用盐水给人清洗伤口。她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用点什么换一点浓度高的盐水。哪怕之后自己再想办法熬煮析出盐分呢?虽然麻烦,但总比没有强!
又过了两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王翠花让她去陈瘸子那里给顾金宝拿点治蛔虫的药(顾金宝老是肚子疼,估计是馋肉偷吃了没煮熟的田鸡)。
她拿着王翠花抠抠搜搜给的两分钱,去了陈瘸子那弥漫着草药和酒精味的小屋。
拿完药,她看着陈瘸子桌上那罐粗盐,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陈叔,能不能给我一点点盐?就一点点。我手上裂了口子,想蘸点盐水擦擦,疼得厉害。”她伸出自己那双因为干活而布满冻疮和新旧伤痕的手。
陈瘸子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了看她那双手。咂吧了一下嘴,倒是没多问,拿起个小瓷碗,舀了半勺盐,又倒了些开水化开。
“喏,蘸着擦擦吧。丫头片子,干活也不知道惜力。”他嘟囔了一句,倒是没吝啬这点东西。
顾微微千恩万谢,用破布蘸着那碗宝贵的盐水。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擦拭着手上的伤口,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碗盐水带走。
最终,她趁陈瘸子转身去收拾药材的功夫,飞快地将碗里剩下的盐水倒进了自己早就准备好,洗干净的小竹筒里。塞紧塞子,藏进怀里。碗底只留下一点点湿痕。
心脏再次因为偷摸行动而狂跳不止。
有了萝卜,有了盐水(虽然需要再处理)。有了偷偷收集的零星紫苏叶,橘皮,花椒,还有那宝贝的锯齿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等所有人都睡熟后。揣着她所有的家当,再次偷偷溜向了那个废弃的窑洞。
窑洞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点惨淡的月光从入口缝隙漏进来。
她不敢点灯,只能摸黑操作。
心跳得厉害,既有兴奋,也有紧张。
她按照记忆中生母秘方上那些残缺不全的提示,结合自己前世模糊的食品加工常识,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腌制试验。
她将萝卜洗净(舍不得用水,只是粗略擦了擦泥),切成不均匀的粗条。然后把那碗宝贵的盐水倒进捡来的破陶罐里。盐水不多,她甚至舍不得完全没过萝卜条。
接着,她将捣碎的紫苏叶,掰碎的干橘皮,还有几粒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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