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幽冥行纪
贞元五年,夏末的海风已带上一丝凉意。顾影怜独立于列姑射山入口那方消失的礁石之上,脚下是墨色深渊咆哮翻涌的波涛,撞击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雪白的碎沫。海天相接处,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倾轧下来。然而,她的内心却如古井深潭,前所未有的澄澈坚定。红尘的喧嚣、人间的悲欢、生命的脆弱与缺陷,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需要逃避或弥补的瑕疵,而是大道运行最生动、最本真的轨迹,是“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的具象演绎。正是这些看似不完美的起伏跌宕,构成了生命本身澎湃不息的律动。
然而,一个更深沉的念头,如同潜伏于万顷碧波之下的暗涌,在她悟道的澄明心境中悄然滋生、壮大。自那场猝不及防的穿越以来,从上海莘庄那间窗明几净、闪烁着电脑屏幕蓝光、弥漫着咖啡气息的编辑室,到大历十一年苍冥山鸟语花香的深林,再至今日贞元五年列姑射山前的礁石,她已历经了太多的生死轮转,如同在命运的湍流中沉沉浮浮。林惊风孤绝的背影、齐云诙谐的性格、裴素弦的聪颖、韦应物的忧悯、李晟的刚毅、钱起的清丽、李益的忧郁、裴清漪的娴雅、张光晟的挣扎、咸安公主的悲情、野草那破土而出撼动天地的生命力……他们的身影,他们的故事,早已化作深刻的烙印,刻入她灵魂的纹理。
而在这一切记忆的最深处,始终盘踞着两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白——她在现代猝然离世时,未能再见最后一面的父母双亲,以及那个曾让她心弦震颤、却因自身怯懦与世事无常而错过的名字:迈克。列姑射那场关于“完美”的宏大幻梦最终破碎,让她彻底洞悉了“至善至美”的虚妄本质,却也如同淬火一般,将她对“真实”羁绊的渴望锤炼得更为纯粹而炽热。她迫切地想知道,当生命之火熄灭,魂魄归于何处?那些哽在喉间、未曾出口的言语,那些缠绕心间、未能了结的牵挂,是否还能在永恒的寂静中激起一丝微弱的回响?那阴阳的界限,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森严不可逾越?
入世,对她而言,已不仅仅意味着重返人间的烟火鼎沸,更是直面生命全部真相的勇气,包括那最终的、无可回避的终结。她的新使命,在列姑射山巅的顿悟之后,轮廓已渐次清晰:她要成为生与死之间的一位见证者,一位沟通者。以医者仁心抚慰生者的创痛,以悟道之明理解死者的归途,在红尘的喧嚣与幽冥的寂静之间,架起一座无形的桥梁,传递一份源于大道本源的、超越生死界限的慈悲与和解。这,远比创造一个隔绝苦难、永恒静止的“完美世界”,更契合“道法自然”那深邃浩瀚的真谛。
如何抵达那传说中的冥界?顾影怜的思绪掠过列姑射真人那近乎造物主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亦想起了野草在绝境中破土而出、撕裂冻土的顽强生命力。她摒弃了所有关于天堂地狱、六道轮回的佛家概念,也抛开了耶教审判与救赎的图景。她盘膝坐于湿冷的礁石之上,心神完全沉入刚刚领悟的“道”之本源——万物皆由“气”构成,无形无相,充斥寰宇。气聚则生,气散则亡。生非起点,死非终点,不过是“气”在永恒流转中形态的转换,如同水化为汽,汽凝为雨,雨落归海,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她不再强求目的地,不再执着于“去哪里”,而是让自己的心神无限地放空、下沉,如同将一滴水融入无垠的海洋。意念中,她想象自己这具由血肉构成的躯体,正一点点分解,化作最原始、最精纯的“气”,融入脚下汹涌澎湃的海水,融入厚重无垠的大地深处,融入构成这方宇宙最本源的、混沌未分的“炁”之中。她不再想着“我要去冥界”,而是想着“归于何处”——那万物消散后,“气”最终归复的所在,那道家典籍中描述的,万川归注、无底无涯的“归墟”。
摒弃了时间感,遗忘了空间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惊涛拍岸的一瞬,也许已是沧海桑田的永恒。一种奇异的失重感骤然包裹了顾影怜的全部意识。周遭的一切——狂暴的海风、震耳的涛声、湿咸的空气、冰冷的礁石触感——瞬间抽离,被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所取代。这是一种连心跳和呼吸都不存在的“无”。紧接着,是深邃到极致的幽暗。但这幽暗并非纯粹的黑,更像是一种浓稠的、流动的“虚无”,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光源,也没有绝对的黑暗边界。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在流动,如同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母腹。
渐渐地,她的“感知”开始适应这绝对的虚无。她“看”到了。起初是零星几点极其微弱的光点,如同夏夜旷野中随风明灭的萤火,微小,孤独,在无边的幽暗中显得如此渺茫。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凝滞的速度在虚无中飘荡、沉浮。这些光点并非实体,而是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不同色泽的粒子。它们有的散发着淡淡的暖白光芒,有的带着微弱的青蓝,有的则透着疲惫的昏黄,甚至还有极少数闪烁着不安定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它们就是构成万物的“气”,是生命能量最本源的存在形态,是灵魂消散后留下的、最纯粹的信息载体——生命的“余烬”。
随着她意识的延展,视野也仿佛被无限拓宽。光点越来越多,如同冬夜渐深的繁星。它们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遵循着某种无形的韵律,汇聚成一条条缓慢流淌的、闪烁着微光的溪流。这些溪流纵横交错,彼此靠近时有时会短暂地交融、旋绕,如同两条交汇的星河,发出更明亮一些的光芒,随即又分离,各自流淌;有时则会远远避开,保持着恒定的距离。无数条这样的光之溪流,最终编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感知范围的、浩瀚无垠的光之巨网,更确切地说,是一片缓缓流淌、波光粼粼的“气之海洋”。这海洋深邃得无法想象边际,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那亿万光粒自身散发出的、最本源的“存在”的微光,构成了这幽冥世界唯一的“光源”和“背景”。
这里,便是冥界。非是佛家森罗殿宇、业镜高悬的地府,亦非耶教天堂地狱、天使恶魔的审判之所,而是道家所言,万物归复之所——归墟之下,气之渊海。没有阎罗判官执掌生死簿,没有牛头马面拘魂锁链,没有刀山火海的地狱酷刑,也没有七宝莲池的天堂极乐。这里只有“气”的聚散离合,形态万方,遵循着宇宙间最古老、最宏大的“道”之法则。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归于本源。
顾影怜惊讶地“内视”自身。她发现自己也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成了一个由无数柔和、纯净的白色光粒子构成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这轮廓依稀是她生前的模样,却更加朦胧、空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形体轮廓,意念所至,粒子便随之流动,维持着形态。然而,当她尝试移动,或者当其他飘荡的光粒流靠近时,她又能轻易地“穿透”它们,如同穿过一道温暖或冰凉的光幕。粒子与粒子之间,并无实质的阻碍,只有不同“气”的相互感应与微弱交融。她尝试集中意念,想象着父亲那憨厚的笑容,母亲那温柔的眼神。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周围游离飘荡的、无数看似毫无关联的光粒子中,有一些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它们并非全部,而是其中一些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与她自身粒子流产生着深层共鸣的粒子——那些粒子本身携带着关于“父母”的、属于她生命本源印记的信息碎片——开始向她汇聚、凝结。
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如同沙漏中的细沙缓缓堆积,无数细小的光点,带着微弱的熟悉感,从四面八方、从深邃的气海中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而来。它们围绕着顾影怜意念的核心,旋转、靠近、彼此吸引。渐渐地,两个由更加明亮、更加凝聚的柔和光芒勾勒出的、清晰而无比熟悉的身影轮廓,在她面前由虚而实,由淡转浓地显现出来——正是她在现代猝然离世时,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的父母!他们的面容依旧带着离世前的慈祥与疲惫,眉宇间凝固着未能见到女儿的深深牵挂与遗憾。形体如光似雾,散发着一种温暖、安宁,却又带着淡淡哀伤的气息粒子流。
“爸!妈!” 顾影怜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那构成她形体的光粒子流剧烈地波动、震颤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她本能地向前“扑”去,想要拥抱那熟悉的身影。然而,她的粒子之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父母的光影,如同穿过两道温暖的光幕。没有实质的触感,没有肌肤的相贴,只有一股深沉、纯粹、如同冬日暖阳般直抵意识核心的思念与爱的暖流,瞬间将她包裹。这暖流并非物理的温度,而是纯粹情感与记忆信息在粒子层面的强烈共鸣与交融。
“影怜?真的是你?!” 母亲的光影轮廓微微摇曳,同样伸出了由光粒构成的手臂(同样穿透了顾影怜的形体),那慈爱的意念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颤抖,“你怎么……怎么也会到这里来了?” 意念的传递超越了语言的限制,是情感与记忆的直接流淌。
“我……我经历了很多很多。” 顾影怜的意念流充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有未能尽孝的锥心愧疚,有日积月累的刻骨思念,更有这超越生死界限重逢的巨大悲喜,“我在另一个时代……离你们很远很远的大唐……生活了很久很久。我一直在想你们……无时无刻……” 粒子流的波动传递着她汹涌的心绪。
“唐朝?” 父亲的光影轮廓显得更为惊讶,那由光粒构成的面庞上仿佛显露出愕然的神情,随即这份愕然化为一种深沉的释然与理解,“难怪……难怪感觉你的‘气’如此不同,带着一种……古老又坚韧的味道。我们走后,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看到你……似乎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但也成长得如此坚强、如此通透,我们就……真的放心了。” 父亲的意念流传递着如山岳般厚重的宽慰,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有无边的包容与安心。
顾影怜急切地将自己穿越后的漫长经历,尤其是列姑射山巅那场关于“完美”幻梦的破灭与最终的悟道,以意念流的方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父母。她讲述苍冥山的山水与幽闲,讲述战乱中的断壁残垣与百姓哀嚎,讲述瘟疫肆虐下医者的无力与坚持,讲述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也讲述那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友情、那些不屈不挠的抗争、那份融入骨血的医者仁心,更讲述了那场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关于“缺陷”才是生命律动之源的震撼领悟。
父母静静地在气海中悬浮着,“听”着女儿意念的流淌。他们的光影随着她讲述的内容而明暗起伏,如同在无声地叹息、欣慰、悲伤、骄傲。当听到列姑射幻梦的破灭与“道法自然”的领悟时,母亲的光影轮廓散发出一种极其柔和、理解的光芒。她再次伸出手(尽管依旧是穿透),那意念仿佛在轻抚女儿无形的脸颊:“傻孩子,看来你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在那些我们无法想象的经历里,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也明白了比我们这些普通人深刻得多的道理。这就好,这就足够了。至于我和你爸,你看,我们在这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尘世的烦忧,只有一种……回归本源的平静。虽然这形体聚散不定,只是气息的暂时凝结,但此刻能这样‘见’到你,能知道你好好的,活得明白,活得有意义,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最大的圆满。”
“可是……可是你们会消失吗?会彻底散开,忘记我吗?” 顾影怜的粒子形态剧烈颤抖起来,核心处散发出强烈的不安与不舍的波动,周围的粒子流也随之扰动。
父亲的光影轮廓传来温和、豁达的笑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漾开的涟漪:“影怜,你看我们此刻的‘形’,是因你强烈的思念与心意感召,由无数与你生命本源相连的、我们曾经存在过的‘气’之碎片,暂时凝聚而成。但这气之本性,是流动,是变化,是‘周行而不殆’。也许就在下一刻,组成我们此刻形体的粒子,便会遵循着自然的韵律,缓缓飘散。一部分融入下方更深沉的大地之气,滋养未来的新芽;一部分升腾向上,化作清灵之气,成为天边云霞的一部分;一部分或许会随着这归墟气海的流动,去往星辰大海的深处,成为遥远星体诞生或消亡的一缕气息;甚至……在亿万年的流转后,重新凝聚成另一个生命形态的一部分。记忆,如同这粒子流中闪烁的微光,会随着粒子的分散、融合、重组而逐渐模糊、变淡,如同沙滩上被潮水一遍遍冲刷的字迹,最终归于无形。但这真的重要吗?”
父亲的光影轮廓变得更加柔和、通透,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气海:“重要的是此刻。此刻我们能在这浩瀚的归墟中‘相见’,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心意,能传递这份跨越了生死、超越了时空的爱与牵挂,这就足够了。宇宙如此浩瀚,生命的形态如此无穷无尽,执着于‘生生世世’保有同一个体的记忆,反倒是一种对‘气’之自然流动的束缚,一种违背‘道’的执念。就像你领悟的,没有绝对的、凝固的完美,只有当下的真实与美好。享受这重逢的‘此刻’,全然地沉浸在这份真实的情感连接中,便是对生命本身最大的敬意与礼赞。下一秒,无论我们这些粒子飘向何方,变成什么形态,都曾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你也曾是我们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这份存在过的‘真’,永远烙印在宇宙的流转中,这就够了。”
母亲也传递来温暖、释然的意念流:“是啊,影怜。现在看到你,我们真的彻底放心了。放下所有的牵挂和愧疚,回到那个属于你的时代,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活出你独一无二的精彩。不必为我们担忧,我们很好,这是一种……最终的安宁。记住,爱过,被爱过,存在过,在宇宙的画卷上留下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哪怕极其微小的痕迹,这就是生命最根本的意义本身。”
生前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为柴米油盐操劳一生的父母,此刻在这归墟气海之中,却用那熟悉的乡音,阐述着万物轮回、同于大通的至理。顾影怜心中震撼不已。难道生命消散,回归这纯粹的气之本源后,灵魂便超脱了此世认知的局限,如同水滴回归大海,自然便能感知到整个海洋的律动,开始参透天地间最宏大、最本质的循环奥秘了么?这便是“返璞归真”后的大智慧?
顾影怜粒子构成的核心处,涌动着巨大的暖流与前所未有的释然。那纠缠多年的愧疚、那刻骨铭心的思念、那份害怕被遗忘的恐惧,此刻如同被这浩瀚气海温柔地抚平。她不再执着于永恒的相聚,不再恐惧彻底的消散,而是全然地沉浸在这短暂却无比真实的“重逢”之中。她将所有的思念、愧疚、无边的爱与深深的感激,毫无保留地、纯粹地通过粒子流的共振传递过去。父母的光影轮廓也回应着同样深沉、宁静的温暖与祝福。三团由不同色泽光粒子构成的光影,在这幽暗深邃、无边无际的归墟气海之中,静静地、无声地“相拥”。没有形体的接触,只有粒子流的和谐共振,彼此的光芒温柔地交融、辉映,构成一幅超越生死、宏大而静谧的壮美画面。这是生命对生命最深的致敬,是存在对存在最纯粹的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父母的光影轮廓开始变得稀薄、透明。构成他们的光粒子,如同解开了无形的束缚,开始缓缓地、依依不舍地从轮廓中散逸出来,如同微风中飘散的蒲公英种子,闪烁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向着气海的深处飘散开去。“孩子,保重……” “记住此刻的美好,带着它向前走……” 父母最后传递来的意念,如同两缕温柔的风,带着无限的眷恋与彻底的释然,融入了那永恒流动的光之海洋,再也无法分辨。
顾影怜粒子形态的“心”中,充满了平静的、如同深海般的悲伤,但这悲伤之中,却又孕育着一种新生的、无比坚实的力量。她知道了,真正的告别,并非遗忘,而是带着深深的爱放手,是祝福彼此所化的“气”,在这浩瀚宇宙间自由流淌,去经历无穷的风景,去参与无尽的循环。这便是“道”的慈悲。
就在这份巨大的平静与力量充盈着她的时候,一股极其熟悉、带着强烈现代都市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绝对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光海中骤然漾开一圈圈清晰的涟漪!这波动中混杂着浓郁的咖啡焦香、清脆快速的电脑键盘敲击声、地铁驶过轨道的隆隆喧嚣、还有一丝高级古龙水与皮革混合的味道……这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信息碎片,在这片古老沉寂的归墟气海中显得如此突兀而鲜明。
顾影怜猛地将“感知”投向涟漪的中心。只见那片区域,无数散发着独特现代信息的光粒子,正从气海的各个角落被一种强烈的、新近消散的“执念”所牵引,从无序的飘荡中汇聚而来。它们带着数码屏幕的冷光、金融数据的流速感、国际航班引擎的轰鸣余韵……最终,这些粒子在无形的意念核心牵引下,迅速而稳定地凝聚、勾勒——一个金发碧眼、身形挺拔、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脸上却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与惊惶的中年男子光影,清晰地显现出来!正是迈克!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整理领带(动作显得有些徒劳),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困惑,环顾着这绝对陌生、颠覆一切认知的幽暗光海。
“Mike?” 顾影怜的意念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粒子形态不由自主地向他飘近,核心处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迈克的光影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瞬间转向她。当看清那由纯净白光粒子构成的、熟悉又陌生的女性轮廓时,他碧蓝的粒子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传递出巨大的震惊与混乱:“影怜?!Oh my god!真的是你?!我……我这是在哪里?这感觉……太奇怪了!我好像……刚才还在医院……胸口很痛……” 他的意念流充满了生理性痛苦残留的混乱和面对未知的惊恐,粒子流显得躁动不安。
“别怕,Mike。冷静下来。” 顾影怜努力让自己的意念传递出如同磐石般的平静力量,试图穿透他那混乱不安的粒子流,“这里是……生命消散后,气息最终归复的地方。就像……就像能量回归了最原始的海洋,物质回归了最基本的粒子。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 她尽量用他能理解的、偏向科学和哲学的概念解释,同时引导他感受周围那浩瀚、平静的气海。
“我……我死了?” 迈克的光影轮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遭受重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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