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清晨,向来是从井轱辘的吱呀声和街坊间互相问候的吴侬软语开始的。
林秀像往常一样,在天光刚染亮窗纸时就醒了。儿子回家带来的安心感让她这几日睡得格外踏实。她轻手轻脚起身,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丈夫云天青,嘴角含笑。铺子的难题有了盼头,日子好像又能继续平稳地过下去了。她套上外衫,拿起门后的扫帚,准备去前头洒扫。
刚走到前堂,却见丈夫云天青也已起身,正站在尚未卸下门板的店门口,侧耳听着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和郑重。
“怎么了,天青?”林秀问。
“外面……”云天青压低声音,“好像有客,而且是……不一样的客。”
林秀心头一动,随着丈夫轻轻卸下一块门板。门外晨光熹微,街巷刚刚苏醒,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而高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冷,却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仿佛喧嚣被滤去了一层。
街角薄雾轻拢处,一道身影渐行渐近。来人步履从容,宛若丈量过距离,不疾不徐。他身着素白长袍,料子看似普通,却流动着月华般的温润光泽,纤尘不染。面容清俊,似青年模样,眉宇间却沉淀着岁月难以磨洗的澄澈与宁静。白发以最简单的玉簪束着,几缕银丝拂在肩头。他没有刻意散发任何威势,但周身那纯净而内敛的气息,已与这凡俗街巷格格不入,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
他径直走向“云锦记”门口,在云天青夫妇略显局促的目光中停下,微微颔首,声音清朗温和,如玉石相击:“两位可是云实小友的双亲?鄙人天衡宗寒霁峰执掌,道号霁雪。冒昧清晨来访,叨扰了。”
他的态度平和有礼,丝毫没有仙人对凡人的倨傲,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云天青和林秀慌忙躬身还礼,虽然对执掌具体意味着多大的身份并不完全清楚,但对方来自天衡宗,且气度如此不凡,必是了不得的人物。
“不敢不敢,仙尊驾临,寒舍蓬荜生辉。”云天青稳住心神,连忙侧身相让,“仙尊快请里面坐。实儿他……昨日好像说师门有事,连夜赶回去了,不知仙尊此来是……”
“哦?已经离开了么?”霁雪仙尊眸光微动,似有浅浅涟漪划过冰湖,随即恢复平静。他并未进入店内,只温声道:“既如此,便不打扰二位经营了。不知可否容我去后院,向暂居于此的劣徒流衍询问几句话?问完便走。”
他的请求合情合理,语气更是让人难以拒绝。云天青虽心中疑惑重重,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引路:“自然,自然。流衍仙长就在后院客房,仙尊请随我来。”
后院,流衍在霁雪仙尊踏入青石镇范围时便已心生感应。那不是敌意或威压,而是一种同源功法高层次存在靠近时,灵力自然的共鸣与牵引。他收敛心神,整了整衣袍,在霁雪仙尊步入后院时,已恭立于客房门外,躬身行礼:“弟子流衍,拜见仙尊。”
霁雪仙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清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微微抬手,示意流衍不必多礼,声音平和:“流衍,你在此处。云实那孩子,可是已经离开了?”
流衍心中暗叹,知道瞒不过,如实答道:“回仙尊,云实师弟已于昨夜独自离去,言有私事需了,不愿再牵连师门与他人。”
霁雪仙尊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怒色,只是那冰灰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惋惜。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私自离山,终是不妥。你既与他相处数日,可知他心境如何?去往何方?”
流衍斟酌着词语:“师弟他……心绪复杂,对自身际遇既有不甘,亦有迷茫。至于去向……弟子并未细问,只知他往北去了。”
他选择了部分实话,隐藏了云实可能去探究“骗局”的意图,也隐去了自己大致猜测的方向。
“北地……”霁雪仙尊轻声重复,望向北方天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屋舍层云,“荒凉混乱,非善地。这孩子,怎如此莽撞。”
他收回目光,看向流衍,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劝诫的意味:“流衍,你素来持重明理。当知有些界限,关乎道统根本,不容逾越。云实身世特殊,际遇坎坷,易生偏执。他若只是因自身境遇而苦闷游历,尚可理解。但若因接触了些不该接触的妄言,而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甚至试图触碰绝不可触碰的禁忌,那便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亦会为宗门、为这修行界带来莫测之患。”
流衍心头一紧,知道仙尊所指为何。他抬起头,直视霁雪仙尊,眼中带着不解与坚持:“仙尊,弟子愚钝。云实师弟所求,或许只是想寻一条自己能走、或许能活的路。他所闻所见,或许荒诞,但若连探究的余地都无,若只因‘可能’的危险便要彻底禁锢甚至……抹除其存在,这是否……便是我们秉持的‘道’?弟子并非要违逆仙尊,只是……心中确有困惑,望仙尊明示,那所谓的‘禁忌’,那‘天劫’为何便一定是金科玉律,绝无其他可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质疑,不是为了顶撞,而是真心想为云实、也为那份在他心中同样激起波澜的“可能性”,求一个明白。
霁雪仙尊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无喜无怒。良久,才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悠远的沉重:“流衍,你可知,为何各大宗门、乃至皇室,皆将‘天劫’视为修行路上无可替代的一环?不仅仅是因为传统,或是维护某种权威。”
他向前半步,声音依然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洞彻世事的清明与不容置疑的严肃:“八行运转,天地衡常。修行者纳灵气,调矛盾,一步步贴近大道,自身便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小天地’。境界突破,意味着体内小天地达成新的、更复杂的平衡。此平衡是否稳固?是否与外部大天地和谐?是否潜藏畸变隐患?——天劫,便是这方大天地,对所有试图晋升的‘小天地’,最直接、最严厉,也最公正的‘问心’与‘淬炼’!”
“它涤除驳杂,淬炼精纯,更关键的是,它检验你这新的‘平衡’,是否根基扎实,是否与大道同频!”霁雪仙尊的眼神变得锐利,“若无此劫,修行者便可肆无忌惮地堆积力量,寻求各种偏门捷径,表面上境界飙升,实则内里千疮百孔,平衡脆弱不堪。这样的‘强者’越多,个体失控、走火入魔、乃至自身小天地崩塌引发局部灵机暴乱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人失控或可制,百人、千人、万人呢?若此风盛行,八行体系的内在稳定性将被动摇,引发的连锁反应,绝非区区个人生死那么简单,那是足以倾覆现有秩序、祸及苍生的劫难!”
他看着流衍骤然苍白的脸色,语气缓了缓,却更显沉重:“苏妄此人,惊才绝艳,亦邪亦正。他能找到某些……缝隙,以我们暂且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存续,或许是个特例,或许背后有更深的因果。但这绝不意味着那条路可以复制,可以推广!那是一条走在万丈深渊边的独木桥,九死一生,且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衡常体系的潜在冲击。云实若受其蛊惑,妄图效仿,非但自身十死无生,更可能成为点燃更多不安定因素的引信。届时,第一个要清除这‘引信’的,可能便不再是宗门,而是这方天地间,所有依赖于现有稳定秩序而存续的力量,包括那些你视之为倚仗的规则本身!”
“所以,必须在他酿成大错,或成为他人手中棋子之前,带他回来。”霁雪仙尊的语气斩钉截铁,“予以保护,予以引导,必要时……也必须予以限制,直至他真正明白何为大道,何为禁忌。此非无情,实乃大义。流衍,你可明白?”
流衍听着这从未听闻过的、从更高层面阐述的利害关系,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仙尊并非冷酷,而是站在一个他从未企及的高度,看到了更庞大、更可怕的图景。个人情谊,在可能波及无数生灵的“体系风险”面前,似乎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他脑中依然闪过云实那双不甘的眼睛,闪过他烧掉竹笛时的决绝,闪过他说“祸福自担”时的孤注一掷。那不仅仅是被蛊惑,那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本能地想要抓住任何一点可能的光亮,哪怕那光亮来自深渊。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仙尊所言,弟子……明白了。可是,云实师弟他……或许并非想要颠覆什么,他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想永远被安排。即便那条路是错的,是危险的,难道连尝试寻找其他出口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只因为‘可能’的危险,就要将所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可能,都扼杀在萌芽中?这便是我们维护的‘秩序’吗?”
他终于将心底最深的不安与质疑问了出来。这质疑不仅针对云实的处境,也隐隐指向了这看似稳固、却不容丝毫“异常”的修行体系本身。
霁雪仙尊凝视着他,许久未曾说话。院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清冽的气息中透出一丝寒意。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温度褪去了些许:“流衍,你今日,话太多了。也……想得太多了。”
“维护秩序,有时便需雷霆手段,防患于未然。心存妇人之仁,迟疑不决,只会贻害无穷。”霁雪仙尊的声音渐渐转冷,那份属于仙道尊者的威严缓缓弥漫开来,“看来,让你下山,让你接触这些事,已扰了你的道心。你对云实的回护,已超越了同门之谊,近乎执念。此非修行者应有之态。”
流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让他呼吸微窒。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已经触动了仙尊的底线。
“本尊最后问你一次,”霁雪仙尊的目光如冰似雪,直透人心,“云实北去,究竟意欲何为?你隐瞒了多少?此刻回头,随我回山,静心思过,尚不失为寒霁峰真传。若再执迷……”
流衍迎着那目光,胸膛剧烈起伏,经络间因压力而隐隐作痛。他知道,说出某些猜测,可能会将云实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但若不说,仙尊的追缉绝不会停止,且会因他的隐瞒而更加严厉。而他自己,也可能真的被当作“执迷不悟”者处理。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衍闭上了眼,复又睁开,眼中充满了疲惫的血丝,却也有一种豁出去的清明。他不再试图完全隐瞒,而是选择性地透露,以期或许能稍微影响仙尊的判断:“师弟他……或许是想去寻找‘答案’。关于他体内的异状,关于修行之路……是否只有一条。他并非要作乱,仙尊,他只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活法。弟子恳请仙尊,若能寻回他,可否……多予一分耐心,一分引导?而非……直接‘净化’?”
“净化”二字,他说的极轻,却重若千钧。
霁雪仙尊眼神微动,流衍的坦白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但那份恳求中的绝望与希冀交织,仍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然而,这微澜迅速被更深沉的忧虑覆盖。寻找“答案”?看看“别的活法”?这恰恰是最危险的方向!
“冥顽不灵!”霁雪仙尊终是动了真怒,并非因为流衍的顶撞,而是因为他清晰看到了云实可能选择的、那条最糟糕的道路,以及流衍对此事实上的纵容与同情。他袖袍无风自动,周遭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他这是自寻死路,更会拖累无数!流衍,你太让本尊失望了!”
无形的威压如冰山倾覆,流衍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体内灵力乱窜,气血翻腾。
“看来,你需要好好冷静一下了。”霁雪仙尊不再多言,抬手虚按。流衍顿时感到周身一紧,强大的禁锢之力落下,不仅封住了他几处大穴,更有一股冰寒精纯的灵力注入他经络,暂时压制了他大部分力量,只留下基本的行动能力。
“随我回山。在你想清楚何为大局,何为道统之前,不得离山半步。”霁雪仙尊语气不容置疑,转身对一直候在不远处、面露惊惶的云天青夫妇微微颔首,“惊扰二位,此人我便带走了。云实之事,宗门自有主张。”
说罢,不待流衍再多言,也不待云天青夫妇回应,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卷起流衍,霁雪仙尊一步踏出,两人的身影便如幻影般自院中淡去,消失无踪,只留下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冽气息,以及面面相觑、心头被巨大不安攥紧的云家夫妇。
回山之路,沉默而迅速。流衍被仙尊灵力携裹,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暂时失去了自由,也未能改变仙尊的决定。而云实……他将独自面对那张即将撒开的、名为“天衡缉令”的大网。
寒霁峰,静思崖。
流衍被送至这处孤绝寒冷的院落软禁。石屋门关闭的刹那,内外隔绝。
约半日后,那股宏大、冰冷、代表天衡宗最高意志之一的波动——“天衡缉令”——如期而至,横扫山门,传向北地。
【天衡缉令,甲字七九三】内容如前所述,缉拿对象:云实。
石屋内,流衍感应到那波动,看清那烙□□神的信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仙尊最终还是动用了最严厉的手段。这缉令一出,北地将无云实立锥之地。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脑海中,是仙尊痛心而决绝的眼神,是云实孤独北去的背影,是那套沉重如山、不容置疑的“大道”与“秩序”。
而他,被关在这寂静的寒牢里,什么也做不了。
……
同一时间,数百里外,崎岖荒凉的北地古道上。
云实已经徒步行走了一天一夜,只在中途寻了处背风岩隙短暂休息了两个时辰。他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避开官道和驿站,渴了饮山泉,饿了啃干粮,全凭一股心气支撑着。
红白外袍沾上了尘土草屑,脚上的布鞋也磨得有些开线。但他的眼神却比离开青石镇时更加沉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狼性的警惕。荒野的环境唤起了他骨子里属于底层劳动者的坚韧,而丹田内那颗沉寂内丹,在这远离人烟、灵气相对混沌(也更贴近“乱”之本源)的环境中,似乎也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捉摸的活性。
他并不知道霁雪仙尊已经亲临青石镇,并下达了针对他和流衍的缉捕令。但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仿佛有无形的网正在身后张开。
第三天下午,当他试图穿越一片怪石嶙峋的干涸河谷时,危险降临了。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河谷上方的岩壁阴影中滑落,呈品字形将他堵在了河床中央。来人皆穿着不起眼的灰褐色行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不含感情的眼睛。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宗门标识,灵力波动刻意收敛,却隐隐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绝非寻常剪径毛贼。
云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对方的目标明确,就是自己。
“跟我们走一趟,可少受皮肉之苦。”居中一人声音嘶哑,毫无起伏。
云实没有回答,手已悄然摸向怀中——那里还有他的斧头。
三人显然没打算多费唇舌,见云实沉默,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出手!动作快如闪电,配合默契,两道身影左右夹击,封堵云实躲闪空间,居中那人直取中宫,五指成爪,指尖泛起暗沉光泽,直扣云实肩颈要穴,显然是想一击制服。
云实虽在修行上进展缓慢,但在大自在天那段日子,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浪费苏妄偶尔“投喂”的实战机会(往往是把他扔进某个低阶妖兽巢穴或幻阵),被迫磨练出了一些粗浅的、近乎本能的闪避和应变能力。此刻生死关头,他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腰身猛地一拧,以一种极其别扭却有效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正面一抓,同时双脚用力向后蹬地,试图向后翻滚拉开距离。
但左右两侧的攻击已然临身。他躲开了左侧袭向肋下的手刀,右侧那记横扫腿却结结实实地扫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剧痛瞬间席卷了云实的神经,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一旁歪倒。
完了!云实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绝望涌起。实力的差距太大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专业者。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清越的朗喝声自河谷上方响起:“何方宵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掳人?”
声音未落,一道炽白中带着淡金色的流光,如同经天匹练,自高空疾射而下,精准无比地轰击在云实与三名灰衣人之间的地面上!
“轰隆!”
土石飞溅,烟尘弥漫。狂暴而灼热的冲击力将三名灰衣人硬生生逼退数步,也将倒地的云实掀飞出去,却有一股柔和的托力适时出现,减缓了他的坠势,让他摔在松软的砂土上,避免了二次伤害。
烟尘散去,只见河谷中央的地面上,多了一个焦黑的浅坑。坑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
来人是个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一袭月白色儒生长衫,头戴同色方巾,面容俊朗,眉眼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刚正。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持着一卷看似普通的书简,但周身隐隐流转着一股浩然堂正、炽热澎湃的灵力波动,与天衡宗偏向“寒”或“热”一侧的专精不同,这股灵力更接近“明”与“序”的融合,中正平和,却又蕴含莫大威能。
三名灰衣人见状,眼神骤变,显然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或功法路数,忌惮之色一闪而过。但他们并未立刻退走,其中一人沉声道:“阁下何人?此乃私务,奉劝莫要插手,以免惹祸上身!”
白衣青年闻言,洒然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私务?三个至少锚定后期的修士,联手对付一个感气期都未圆满的少年,这‘私务’倒是别致。在下四明宗温言,路见不平,今日这闲事,怕是管定了。”
温言?
云实忍着剧痛,抬头望去,当那衣袍映入眼帘时,一个模糊的记忆瞬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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