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嘉十二年夏,大雨倾盆。
突如其来的暴雨把裴景兰困在了昭兰寺。虽说僧人为其安排了寮房,裴景兰依然挂念女儿,心神不宁。
安阳侯府内,年仅四岁的李楹被女使抱在怀里看雨。
小小年纪也知道何为挂念,李楹问:“阿娘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会不会淋湿呀?”
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阿爹,什么叫做伴驾?我听阿娘说阿爹伴驾,去了很远的地方,阿爹那里下雨了吗?”
女使很有耐心,语声温柔地告诉小娘子,主君奉命伴圣驾去行宫避暑了,伴圣驾的意思就是陪圣上。行宫离京四百余里,不一定下雨。
至于主母,昨夜未归,多半被困山上佛寺。
李楹仰着脑袋问:“那我们可不可以去救阿娘?”
女使惶恐,疑心自己用“困”字太过夸张,惹得小娘子担忧,于是转移话题道:“夫人临行前是怎么叮嘱小娘子的?婢子忘了,小娘子可否指点一下婢子?”
李楹垂下脑袋,软声答。
她记得可清楚,在家乖乖的,不许调皮捣蛋。
女使笑着说:“还有一句哦,小娘子莫非忘了?睡前喝药,是不是?”
李楹扭着身子要逃跑,边跑边嚷:“现在还没睡觉呢,不喝不喝。”
女使一路追着她,不知不觉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隐约听见老夫人与其心腹嬷嬷讲话的声音。
老夫人:“你说这裴景兰和我天生是对家不成?我又不是硬逼着二郎纳妾,我只是劝他们再生一个,何错之有?小招是不成了,说不定哪天昏睡再也醒不过来,那二郎这一脉岂不是断了香火?”
嬷嬷劝:“如今二爷与二夫人感情浓厚,再有个一儿半女不是难事,您切莫着急上火,静待时机吧。”
老夫人:“你不知情,前几日二郎亲口同我讲的,恨不得指天发誓,说他这辈子就只有小招一个孩子,再没有多的。你听听,生了一个残次的孩子,倒是搂在怀里当个宝了,什么道理!”
嬷嬷愕然,老夫人又道:“反正李家往前数三五代都是好的,健全的,我怀疑裴家的根子不好,所以生出的小招莫名其妙得了睡症。”
顿了顿,老夫人像是终于痛下决心,“这样不行,你还是给我把师婆找来吧,看看是不是家里招了什么邪魔外道,给小招驱驱邪,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了这话女使心中巨震,又见小娘子蹲在地上拔草玩,她赶紧一把捞起小娘子,一把捂住小娘子的嘴,急急奔回小院。
万嬷嬷坐在廊下做绣活,看见女使这番惊慌失措的动静,皱眉不已,“怎么了,火烧眉毛似的。”
女使惊呼:“不得了了嬷嬷,师婆,老太君要找师婆来家里!”
李楹手里还拽着草叶,懵懂地问:“什么湿婆,是有婆婆淋湿了吗?快快喊她洗个热水澡吧。”
万嬷嬷与女使哪里顾得上回答,两人交换了眼神,一个抱着李楹进屋,关门;一个急匆匆去喊小厮,让小厮不管刀山火海,一定要去昭兰寺把夫人接回家。
终是晚了一步,师婆冒雨来到侯府,李楹被几个壮实的仆妇抢过来,送到正厅。
师婆设坛做法,口中念念有词。另燃起一堆篝火,香案前浓烟滚滚,定睛一看,里面烧着的,是李楹的旧衣旧物。
李楹呛得咳嗽不断,又见师婆脸上画有奇怪的油彩,神神叨叨,立马吓哭了,然而她小小的身子被仆妇牢牢摁着,根本动弹不得。
“阿娘……我要阿娘……”
师婆甩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弟子立马会意,符纸封住李楹的嘴。
另一边,老夫人换了身肃穆的衣裳,手持线香,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叩拜,口中喃喃:“香烟袅袅绕梁过,邪祟退散家宅和。阴去阳留保平安,柴米油盐日日甜。”
师婆摇头晃脑,眼皮不断翻动。
骤然一个激灵,师婆手中桃木剑直指李楹所在方向。
“破!破!破!”
“啪!”
桃木剑应声抽打在李楹手心,她痛得当即嚎出声,但师婆弟子尽忠职守,把符纸牢牢按在李楹嘴上。
手心很快红肿。
紧接着褪去足袜,抽打脚底。
小孩子皮嫩,肉眼可见映出血痕,不过几息,血珠滚落在地,汇成涓涓细流。
“啪!”
“啪!”
暴雨如注,抽打声几乎被淹没。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昔年旧事蓦地迸进脑中。
透过雨幕,老夫人看见刚怀上二郎就成了寡妇的自己,看见牵着大郎送别夫君的自己,看见被拆散姻缘哭得双眼红肿的自己,看见刚及笄芳心萌动的自己……
“小招!”
撕心裂肺的一道声音,唤醒了老夫人。她侧目望去,裴景兰回来了。
“滚!都给我滚开!”
裴景兰抱起李楹,心口狂跳。孩子闭着眼脸色苍白,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裴景兰不敢深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颤着手探到孩子鼻息,静待了几息她才松了口气,把李楹紧紧抱在怀里。
“小招,阿娘回来了,不怕,不怕。阿娘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
从府门一路奔袭进来,裴景兰发钗散乱,双眼通红,恨毒了自己的婆母。
若非她实在放心不下小招,顶着暴雨归家,怕是小招就要丧命于此!
“安阳侯府容不下我们,我们也不稀罕留下。”裴景兰护着怀中的女儿,心痛而坚定地说:“阿娘带你走,有阿娘在,谁也动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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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雪居内,李楹从昏睡中醒转。
暮色昏昏黄黄,一点儿也没有梦中那般雨声轰鸣,四下静谧。
“小娘子醒了?”万嬷嬷惊喜地探身过来确认,看她的姿势,应是一整夜都守在床边。
很快涌上一群人,乌泱泱的。
李楹的视线将他们一一扫过,阿娘、爹爹、祝君白、大夫、秀秀……让她惊讶的是,侯府那对双胞胎也在,她们眼眶红红的,其中一个妹妹名唤时雨,见她清醒,瘪着嘴,带着哭腔说:“七姐姐,都是我不好,你是因为我们才和五哥哥吵架的,对不对?”
李从渊没等时雨说完,紧忙捂住她嘴,把两个孩子赶到一边,“女使先把八娘九娘带下去。”
“我不,叔父别赶我走……我要陪着七姐姐。”
李楹没有言语。
从这些人眼下的乌青可以得知,她这次昏睡了很长时间。倘若直截了当地问,怕是会瞒她。
李楹眼睫眨动,从中挑了一个搞不清状况兴许会和她说实话的人。
“我想和澄之说说话,阿娘、爹爹,稍后我再去找你们,好不好?”
李从渊、裴景兰对视一眼,小招醒来已是谢天谢地,焉有不从?裴景兰上前握了握李楹的手,轻声说:“阿娘去厨房看着火,待会儿把饭食端来,你吃一点。”
李楹乖乖应了。
内寝静默片刻,李楹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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