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心虚的张氏像是被人踩了痛脚,嗓门尖刻,“老娘这是把你送去享福!谁不知那赵员外是咱们平江县最有——”
“既然如此,”逢春冷冷打断她,将眸光投向灶屋门口,嘴角沾了些许鸡蛋羹的琴姐儿,那句“你怎么不把你亲生的亲闺女送去享福”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要去,你自己去!”
张氏这么多年来苛待逢春,要说逢春心里完全没有恨,自然是假的。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继母能够善待自己的继子女呢?
住在村西头的翠翠,四五岁时也没了阿娘,她阿耶不到三个月就续了弦。
那个继母成日里打骂翠翠,且还都是当着翠翠阿耶的面。
翠翠阿耶不吭声,一味地蹲在院子里大树下抽旱烟,等翠翠挨完打后,才敢进屋去。
翠翠事后还要拖着受伤的身体洗全家的衣裳。
翠翠跟她关系好,有好几回被打得受不了,等继母睡下后,抹黑偷偷往她家里跑,脱了衣裳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
白嫩嫩的皮肉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有指甲掐的,有哪笤帚抽的,还有拿棍子打的,看得她心惊胆寒,心疼得直哭鼻子。
这还都是逢春亲眼见到的,至于从旁人口中听到的,继母打死继子女的都有。
逢春每次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张氏和那些人做比较。
至少张氏没动手。
人就是这样,当无力反抗时,总喜欢从旁人身上寻找慰藉,看见旁人比自己惨,日子好像也不是不能过。
只要再熬一熬,熬到成婚就好了。
如翠翠那般,被打骂了近十年,去年年底终于与打小就订婚的远方表哥成了婚。
虽然当时成婚时因为她继母狮子大开口,两家闹得很不好看,但婚后与表哥过得极好。整个人容光焕发,与从前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人的干瘦模样判若两人。
前几日翠翠回娘家,私底下红着脸和她说,表哥待她极好,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
逢春羡慕坏了,以为自己将来婚后,也会像翠翠一样,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好的。
可万万没想到,张氏竟然趁阿耶不在,将她卖给比她阿耶还要大的赵员外。
张氏这是逼她去死!
这还是逢春这么多年头一回顶撞张氏。
张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想要发作时,逢春已经朝南边去了。
张氏自然知晓她去做什么,冷笑一声,“想要做官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
云溪村不算大,加起来也就一百来户人家。
逢春幼时她有两个玩伴,一个是陆攸,一个便是陆时。
陆攸离开村子后,就只有陆时和她一起玩。
陆时年少聪慧,云秀才觉得他将来必成大器,不仅不收束脩,还把自己的藏书都借给他。
而逢春自幼便乖巧可人,陆时的寡母也非常喜欢她,私底下和陈氏提过定娃娃亲。
虽说只是口头协议,但陆时考上秀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逢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陆时不仅学问好,模样好,性情也温文尔雅,逢春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当场便含羞带怯地应下了。
这事儿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可整个云溪村的人都知晓他俩的事儿。
当时得知消息的翠翠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说陆时将来能够做大官,逢春便是官夫人。
其实逢春心里并不在意陆时能否当官。阿娘在世时就常说,伴君如伴虎,平平淡淡未必不是福。
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个小村子困不住像陆时哥哥那样的人。她原本还想就算陆时哥哥今年不能如期赶回来,她也会一直等他。
可眼下却等不及了!
她要去找陆大娘,请陆大娘赶紧去她家里提亲,先把亲事先定下来,然后再叫人去通知镇上的阿耶。
至于女儿家的脸面也顾不得了。
今日虽是晴天,但积雪深厚,逢春深一脚浅一脚赶到陆家院门时,膝盖以下全部都湿透了,冷得直哆嗦。
她定了定心神,抬手敲门。
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应。
院里冷寂得可怕。
陆大娘身子骨不好,一入冬就咳嗽,所以入冬后几乎不出门。
会去哪儿了呢?
逢春正愣神,隔壁的邻居突然从院子里探出一个妇人的头。
是郑大娘。
逢春像是见到救星一般,顾不上寒暄,“陆大娘去哪儿了?”
郑大娘道:“她昨日被侄子接走,说是打算去省城跟儿子享福,不回来了……”
逢春闻言,脑子嗡嗡作响。
不回来是什么意思?前两天她来给陆大娘送止咳草药时,陆大娘并未和她提及此事。
她呆呆地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直到确定那扇门再也不会打开,方失魂落魄地离去。
郑大娘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
冬季天短夜长,村里人晚饭吃得格外早。
逢春回家时,琴姐儿正在收拾碗筷。显然,她们两母女已经吃过晚饭。
一见她回来,张氏讥讽,“呦,不留在你的秀才夫君家里过夜啊?”
这话极尽羞辱,逢春闻言,猛然抬起头来。
她在外头奔走半天,一张雪白小脸冻得铁青,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布满红血丝,像一只被惹毛的小猫,随时要抬爪子挠人。
张氏到底心虚,虚张声势,“是你自己不知羞往人家家里跑,瞪我做什么!”
逢春没有搭理她,转身去灶屋打了热水。
回屋后,她关上门,脱下湿了半截的棉裤,刚把冻得没有知觉的脚搁进热水里,就听到外头传来“卡擦”一声。
逢春惊惧之下,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下地拉门。
门从外面上了锁。
张氏得意洋洋:“赵员外后日来接人,这两天你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逢春快急哭了:“我阿耶不会同意的!你,你放我出来!”
张氏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喊,又累又饿的逢春很快没了力气,抱膝坐在门边,把冰凉的脸颊埋进双膝之间。
陆大娘要去省城,为何不同她说一声?
明明陆大娘很喜欢她。她每回去陆家,陆大娘都拉着她的手不放,还叫陆时赶紧将她娶回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不到十六的少女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屋子里的光线一寸寸地黯淡下去,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窝窝头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逢春一把抓住那只胖乎乎的温暖的手,如同找到救星一般,哀求 ,“琴姐儿,看在咱们一块长大的份上,你帮我开开门好不好?”
琴姐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钥匙在阿娘脖子上,我不敢。”
逢春又道:“那你帮我给翠翠带个口信,叫她去镇上通知阿耶。”
琴姐儿:“阿娘说阿耶今日随东家去省城,没俩月回不来。”
逢春听了这话,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怪不得张氏敢明目张胆卖了她!
此刻只怕阿耶已在去省城的路上,等他回来生米煮成熟饭,便是恼恨也来不及。
从前她只觉得张氏心思有些坏,如今看来,简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