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攸哥哥好!”
逢春赶紧低下头,留给对方一截白嫩纤细的后颈。
陆攸比她年长四岁,这是自幼的称呼。
马背上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
四条粗壮的马腿未动。
逢春余光瞥见一只洁白的大手搭下来,指骨修长分明,大拇指的翠玉扳指绿成了一汪水,折射出山间茫茫雪光。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头压得更低了。
说起来,他们俩还是一起长大的。
彼时,逢春的娘亲还在世。
阿娘与别的女子不同,从不会将逢春拘在家里做家务,或者学女工。
她教逢春读书,教她医术,有事要忙时,便让逢春和人出去玩。
而陆攸便是她的玩伴之一。
两人幼时关系极好,时常在一块玩泥巴,下河捉鱼,雨天去后山捡蘑菇。
有一回雨后,逢春去后山捡蘑菇时遇到一条全身绿油油的,还是陆攸挡在她前头,替她赶走那条蛇。
“我会一辈子保护小春!”比她高半个头的清瘦少年郑重承诺。
她当时感动不已,还跑回家和她阿娘说,将来要嫁给他。
阿娘为此还取笑她,每次她要出去玩,都会问:“我们阿宝要去寻夫婿玩啦?”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羞,说:“对啊,阿宝去找夫婿回来给阿娘割稻子。”
阿娘笑弯了腰。
可惜,阿娘在她七岁那年就走了,来不及等她将割稻子的夫婿领进门。
同年,陆攸随着爹娘去县城投奔有钱的亲戚,之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又过了几年,陆攸娘独自一人回来村子。
她说,陆攸爹去县城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陆攸也被抓了壮丁。前些年连年战乱,朝廷到处征兵,村里有不少的后生也被拉去,可没一个活着回来。
逢春每每碰见陆攸娘,陆攸娘都要拉住她哭上一回。
“他小时候和你最好了!”陆攸娘总是一边哭一边重复这句话。
逢春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也跟着掉眼泪。短短几年的功夫,陆攸娘眼睛都快哭瞎了。逢春可怜她,经常偷偷地跑到她家里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因此常挨继母的骂,说她吃里爬外。
陆攸迟迟不归,村里的人都猜测,陆攸也可能战死沙场。逢春心里也这么想,只是不敢当陆攸娘的面提。
谁知就在去年春上,陆攸突然衣锦还乡。
他回村那日,逢春端着刚洗好的衣裳恰巧从村口路过,远远地瞧了一眼。
里正大叔领村里的几个后生在前面敲锣打鼓开路,一身穿黑色圆领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腰背笔直地端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就像戏文里传唱的的大将军。
近了,英气逼人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瞥了逢春一眼,那眼神要多陌生有多陌生,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逢春也完全无法将他与幼时那个斯文秀气的陆攸联想到一块去。
不过一别十年,人有变化倒也正常。
里正大叔说,陆攸哥哥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特地回来接陆攸娘去长安享福。
可陆攸娘说什么都不肯去,非要守着他阿耶的坟终老。
陆攸也留下来,闲来无事去山上打猎,从不与村里的人来往。
村东头的阿明哥曾亲眼看见他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熊,这事儿在村里传开后,大家都很怕他。
逢春也怕,就像现在,俩人偶尔碰见,逢春甚至都不敢多瞧他一眼。
其实他人生得十分好看,
至少,逢春没见过比他更俊的男子。
兴许是出去见过世面,举手投足跟他们这些乡下人也不一样,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具体多大的人家逢春也说不上来。
大抵就是娘亲在世时给她描述的钟鸣鼎食之家。
村里几个待嫁的姑娘时常借着洗衣裳的由头,假装从他门口路过,就是为了多瞧他一眼。不过,无人敢和他搭讪。
原先总往陆家跑的逢春没怎么去了,毕竟陆攸回来了,她再往人家家里跑,被人瞧见会说闲话。
“逢春!”阿明哥的媳妇儿明嫂嫂喊她,“走啊,去洗衣裳!”
“就来!”
如同见到救星的逢春回了一句,一扭头见陆攸正看向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陆攸哥哥我要去洗衣裳”,直到对方又“嗯”了一声,她才如蒙大赦地端着木盆朝明嫂嫂跑去。
近了,明嫂嫂低声问:“和陆攸说啥呢?”
逢春摇头:“没说什么。”
明嫂嫂“啧啧”两声:“也就你有那个胆子和他说话,我一看见他腿肚子就哆嗦,也不知哪个姑娘敢嫁给他!”
“谁知道呢,”逢春腼腆地笑笑,“我也很怕他!”
明嫂嫂问:“话说,他年纪也不小,咋没见人给他说亲?”
逢春摇头:“我也不知。”
明嫂嫂:“你不是和他阿娘熟?”
逢春:“好久不去了……”
俩人边聊边朝小溪边走去。
这会儿时辰尚早,小溪边人不多。
逢春找了一个角落蹲下,拨开水面上的一些消融的冰块,把被单浸泡到水里。
冬日里的水是暖的,冻得僵硬的手放在水里泡一泡,倒是舒缓不少。
“你弟弟又尿床了!”一个大嗓门突然插进来。
逢春抬头一看,一长相有些凶的方脸妇人抱一盆衣裳在她面前蹲下。
是里正大叔的媳妇儿孙氏,平日里很照顾她。
逢春乖巧地“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孙婶婶好。”
孙氏心直口快,“她咋不叫自己的闺女出来洗,回回都使唤你!””
逢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
孙氏:“你啊,就是太懂事儿。你要是跟你阿耶说,你看你阿耶怎么收拾她!”
逢春苦笑,“可我阿耶,总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呀。”
孙氏听了这话,不由地想起她娘陈氏来。
那是一个叫人看了就自卑的女子,长得跟天仙似的不说,性情温柔娴静,且心灵手巧,画出来的花样子便是镇上最好的绣庄也比不上。明明过着清贫的日子,嘴上总说,“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其实现在,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从不嫌她们乡下人粗俗,十分热情好客,孙氏没事儿往她家里跑,让她教自己绣花,她也从来不觉得烦。
后来陈氏去了,云秀才差点没跟着去。
孙氏当时还劝他,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想。
云秀才也知道,自己妻子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儿,这才有活下去的念头。
一开始有人上门给云秀才说亲,全部被云秀才一一回绝,说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逢春拉扯大,也好告慰亡妻在天之灵。
村里没有哪个女人不羡慕陈氏,都说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死也值了。孙氏还因为这个事儿,和自家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干过架。
原以为云秀才真要为陈氏守一辈子,谁曾想云秀才还是续了弦。
这也就罢了,当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被后娘糟践成这样。
孙氏不知云秀才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不过,人走茶凉倒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要是你娘还在,谁敢这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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