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孤灯坐落在红木桌上。
坐在桌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匕首,一汪莹润的绿光在灯下流转。
那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玉扳指,与这间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站在他对面头发斑花白的的妇人浑浊的眼珠子上布满白班,她看不见他。
妇人五年前就瞎了,哪怕白天,也只能瞧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她的丈夫十年前被一场风寒夺走了命,她差点哭掉半条命,眼睛就在那时落下了病根。
后来她的儿子在某一天外出求学的时候,再也没有回来。街坊们告诉她,因为她儿子长得高,看起来有十五六岁,被当街拉了壮丁,连和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丈夫死了,儿子就这样不见了,她没日没夜地哭,把一双眼睛都哭瞎了。
好在老天爷可怜她,在她一条腿都已经伸进棺材时,又把儿子还给了她。
不仅如此,儿子还为国家立下大功,被圣人封了一个五品上骑都尉,也算为陆家光宗耀祖。
她那早死的亡夫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当然,她不在意这些虚名,儿子能够平安地归家,比什么都强。
一切都很好,就是儿子和小时候脾气不太一样,变得沉静,寡言,即便开口,也是地道流利的官话,待她也客客气气的。
不过两母子十年未见,生疏了也正常。出门在外的,说家乡话别人哪能听懂。
唯一不变的是儿子还和从前一样孝顺,一回来又是给她建新房子,又要带她去帝都享福。
她都这个年纪,建再大的屋子又能住几天,不如让他留钱在身边,将来好在帝都买房娶妻。再加上她眼睛又看不见,去了也是拖累儿子。
可如今儿子要走,她又万分舍不得。不过她也明白,儿子如今在军中有正经的官职,总不能常年地陪她一个老婆子窝在家里。
她活到这把岁数也知足了,唯一遗憾的还没能亲眼瞧见儿子娶媳妇。
思及此,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孩子,她小时候最喜欢你!只可惜你回来太晚,她许给了陆时。”
她说的是逢春。
那是一个心底极善良,人也生得漂亮乖巧的女孩子。
村里的人嫌弃她是个瞎子,还啰嗦得很,不大和她来往。唯有那孩子时常来瞧她,听她老婆子唠叨废话,帮她干一些家务活。
“陆时你还记得吧,小时候常和你一块玩,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十七岁考上秀才,就连县太爷都赞他有大才,兴许明年中举人也不一定。”
“对她也好,就是他那个寡母心眼多得很,也不知道将来她嫁过去,会不会受欺负……”
这些话,这半年来她已经不知絮叨了多少回。
男人垂眸不语,手里的匕首却越转越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攸儿?”她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儿子自从回来后总是这样,每次唤他,他都好像听不见似的。
她只好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句,“今夜非走不可吗?”
男人终于有所回应,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明日一早会有人过来服侍您,刘医师也会定期来给您医治眼睛。”
“阿娘一个人能行,不要人服侍,”她摸摸索索地去抓他的手,微微湿了眼眶,“阿娘就是舍不得你!”
不习惯与人接触的男人想要收回手,最终忍住了,任由那只长满老人斑,干枯却又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要不您还是和我一起走吧,我在省城认识更好的医师,一定能治好您的眼睛。”
“阿娘就不去了,阿娘要是走了,你阿耶一个人会害怕。你阿耶那个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胆小得很,怕黑。”
她说的“阿耶”,是屋子后头那座孤零零的坟。
萧野不大理解这种情感,人都没了,还死守在这儿有何意义。当然也不会问。就像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妇人,她的儿子如今也埋在那座孤坟旁边。
享年二十。
时辰已经不早了,他站起身,“我去省城办些事,过些日子就回来。”
妇人没想到他那么急,“攸儿你等等,阿娘还有东西给你!”
她拄拐棍走到墙角的一口大箱子里,在里头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了一个旧蓝布包裹。
她动作熟练地解开包袱。
是两双崭新的布鞋,鞋子很小,比他的手掌相差无几。
鞋子下面是一套料子有些粗糙,但阵脚细密的月白色圆领衣袍。
“外面的鞋卖得再好,也没有亲娘纳的鞋子舒服,男人走四方,一双好鞋很要紧,也不会让人瞧不起……”
妇人说着说着,嗓子哽住,又赶紧拿袖子拭了拭眼角,把包裹递给他:“办完事儿早些回来,阿娘在家等你。”
萧野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来。
“天黑,别送了。”他丢下句话,低头出了屋子。
拴在梨树下的枣红色高头大马一见主人出来,兴奋地用蹄子刨地,打破了寂静的夜。
萧野把包裹随手侧挂在马鞍上,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
一轮弯月孤零零地悬挂在树梢。
逢春抱着小黄,在陆攸家院门外徘徊。
她刚才跑得太急,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寒风一吹,冷得浑身直打颤,只想找个温暖的屋子避一避风,吃一口热乎的暖暖胃,好饿。
可她想到那个眼神陌生的陆攸,一时之间不敢上前敲门。
她本就怕他,更何况还是揣那样的目的。
他们两母子会不会嫌她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知羞?
陆大娘应该不会,她一向最喜欢她。可陆攸就不一定了,万一——
算了,不管了!
就算被嫌弃,她也得试一试!
她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抬手刚要敲门,院门突然开了,一匹高头大马赫然映入眼帘。
怀里的小黄立刻昂头站了起来,冲着那匹马吠叫不止。
马儿嘶鸣一声,打了个响鼻,显然被激怒。一时之间,整条村子的狗都吠叫起来,那声音让逢春慌乱不已。
“阿黄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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