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阳七年,厉冬。
白雪嫌春色愈晚,化了飞花进庭院,因而落了个半是梅花半是柳絮的美景。
郦三娘就是在这个时候成了亲。
要说起来,她并不怎么吃亏,她嫁的人是梁州的司马,刺史的左膀右臂,再怎么说也是个官,若是对方有点志向,说不准还能飞黄腾达一回;再者,这位司马家里可不简单,他的阿娘有着令人艳羡的经商头脑,将府中所置办的各家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坊间也传闻,司马家里每年都赚得盆满钵满。
郦三娘的阿耶对这门亲事最满意不过。
他们家小门小户的,本来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人家的眼,阿耶早就打算将小女嫁给自家侄子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还能亲上加亲呢。
可谁知道,就在两家打算定日子的那天。
刺史徐克柔亲自上了门,为他的得力下属亲自向郦三娘提亲。
这下子,也甭管你是不是我亲侄子了,我女儿就得嫁给这样的官人!
于是,阿耶心满意足,且毫不犹豫地将郦三娘“送”给了司马。
郦三娘不记得自己与这位司马有什么交际。
第一次见他那会儿,她的表哥,也就是郦家侄子,在酒楼里吃醉了,不小心动手打了人,事情又很是碰巧,被打的人偏偏是长史家的小儿子,极尽娇宠,立马把人送到了牢狱里头。
在阿耶的催促下,郦三娘不得不拎着食盒去探望这位常常闹事的表哥。
隔壁的牢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惨叫。
郦三娘胆子小,却不得不站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战战兢兢地将食盒递给表哥。
表哥混不吝地看她一眼,毫不客气接过就吃:“我的好妹妹,好三娘,等我出去了带你去京城晃悠晃悠。”
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表哥对她说过几回了,次次说,次次没着落。
她能怎么办,只能低眉顺眼的,轻轻“嗯”一声。
隔壁的哀叫却一声更比一声响,铁柱被人狠狠锤了两下,惹得郦三娘不得不看了过去。
“哎呀,还好权司马来了,要不然这人真得被打死哦。”
表哥边吃边点评,幸灾乐祸的声音悠悠然落在她耳里。
权司马身量高挑,五官轮廓分明又凌厉,深绿色的袍衫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银带束腰,头戴乌黑幞头,掷地有声,带着威压:“此前强调过,动死刑者,处以革职、杖刑、流放,乃至死刑。用武力得来的真相,是真是假,问问你们自己的心,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一个人动用私刑,就不是拘押这么简单了。”
郦三娘瞅着他好半晌。
阿耶在家中说过,刺史和司马是在京城里边犯了事,才被贬来梁州任职的:“要我说啊,这些人当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好好的大官不当,非得惹了事上赶着往我们小州城跑。”
这样正直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呢?
还不待郦三娘询问表哥,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却调转了身子,温和地对她点点头,就好似是路边偶然遇到了个相识之人,微笑着打打招呼。
他判若两人的态度打得郦三娘措手不及,连忙回以微笑。
她本以为,与权璜的关系到这儿就结束了。
谁知道,她竟然成了他夫人。
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暮冬,她是极怕冷的,却又馋时兴的酥油鲍螺,本想差贴身小婢秋露去街上买回来尝尝,却未曾想秋露被权璜的养女权玖先一步给拦了下来。
权玖今岁十三,最是顽皮,自从家中来了个人,这两个多月里头,他们总让自己称其为“阿娘”,可她只有阿耶,没有阿娘,于是越看郦三娘越不顺眼,处处找茬,今日更甚,竟然将权玖叫来给她捞纸鸢。
郦三娘吩咐过,权玖再怎么顽皮,他们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于是秋露笑着,也不生气:“小娘子今天怎么有雅兴拿这纸鸢出来玩了?”
寒冬腊月的,秋露实在不知道这位烦人的小娘子怎么偏偏要玩纸鸢,玩了也就算了,怎得“不小心”搞进了水里?
“我要你给我捡出来,不要那么多废话行不行?”
权玖被府里人宠惯了,哪里在意一个低贱的婢女会不会被冬水冻着。
而另一头的郦三娘,正等着秋露给她带酥油鲍螺回来呢,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却等来了因公事出门了几天的夫君,以及后头一步一咳嗽的秋露。
权璜看起来心情不妙,步子都急躁了些,可看到檐下遥望着他的夫人,也不自禁地笑了笑,上前搂过郦三娘:“你怕冷,怎么不多穿些?”
“秋露这是怎么了?”郦三娘有些急切,一时半会都没顾上权璜。
“让秋露先去更衣吧,她与权玖玩闹不小心落了水,别太担心。”权璜挥了挥手,让秋露先下去了,用手抚上妻子胡乱垂下的青丝,“怎么突然想吃酥油鲍螺了?”
他像变戏法似得拿出了她心心念念的东西:“瞧瞧这是何物?”
“你怎么......”
郦三娘当真是惊喜万分,她无数次感到幸运,她得以与权璜这样的温润男子成亲,又得以与他相爱,成亲后的日子过得一日更比一日幸福。
“你啊你,下次若是想吃,差我去买不就成了?”
权璜和她玩笑道。
若是日日都能如此,她都不知道该有多幸运,权玖虽然性子执拗,又爱惹事,常常故意直呼她“郦三娘”,把她气得那叫一个喘不上气。
可她换个角度想想,却觉得这是别样的趣味,闲下来了,没事干了,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可以同你吵吵幼稚的架,家中又有慈祥的公婆,又有忠诚的秋露,更有待她极好的权璜。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到天荒地老......
淞阳七年,暮冬。
节度使邀各州刺史等人共赏梅花,郦三娘本是不感兴趣,想待在家中看看话本,偏偏权玖最近很喜欢凑热闹,越是人多她越是要去,郦三娘怕权璜一个男人,吃了酒又顾不好她,于是只能陪同前去,好照看着权玖。
酒席过半,她觉胸中发闷,发现权玖不见了身影,于是处处寻找。
却不小心踏进了溺死她的“洪涝”中。
凉亭下的男人,带着青色面具,穿着华贵的狐裘,烙着金色边纹,望过来的眼神中,有戏谑,有欣赏。
他将郦三娘看成了笼中之物,势在必得。
“快走。”有个男子从凉亭那儿过来,捧着些什么,疾步经过她时,轻轻留下一句警告。
她认得此人,他是刺史徐克柔身边的苍头,似乎姓罗。
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走,双手交握在身前,因心里实在恐惧,指尖都被她戳破了皮,她却丝毫未觉。
转过了廊柱,又遇鸣蜩。
鸣蜩是节度使身边之人,节度使又是她夫君的学生,每年过年都总是凑一起过的呢。
因着这层关系,她当机立断选择相信鸣蜩:“鸣蜩大人,我误入此地,不知如何离开,可否请你为我带带路?”
鸣蜩睨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很是热情:“完全可以啊,司马夫人,请跟我这边来吧。”
马上就可以逃离这气氛可怖的地方了,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鸣蜩也叹了口气。
郦三娘有些奇怪:“鸣蜩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啊,怪就要怪今日你跟来了。”
鸣蜩的话意味不明,让郦三娘想要再开口询问,刚启唇,却觉后脑被人劈上一掌,登时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望进了那双令人惊惧的双目。
“你真美啊。”是凉亭下的那人,他依旧戴着面具,闷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俯视着她,“本来想把你做成木偶的,这样也能日日陪在我身边。”
郦三娘被捆了手脚,左右动弹不得,只能瞪着无辜的眼睛,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梁州妄城山一别,我可是心心念念到现在哦。”男子对此很是骄傲,整个人覆了上来,“可谁让你那夫君恼人得很,每日都派人守在你身边。好在今日,他吃醉了,可没空管你上了哪去哦......”
他喜悦得很,一把扯下郦三娘嘴里的布条。
“我警告你,我乃梁州司马新过门的夫人,万万不可这般羞辱我!”
男子闻言却笑了,愈加兴奋,“啧”一声:“还以为你要对我放什么狠话呢,支支吾吾半天的,原来是说这啊......”
他如鹰凌冽的目中多了揶揄,与一抹兴奋到了极点的猩红。
“区区一个司马,我倒要看看怎么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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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若不是我吃醉了,三娘就不可能受这无妄之灾!她这么怕冷的人,在水中活活憋死该有多难受!我真是有罪啊!”
淞阳九年,暮春。
李珈洛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权璜,在牢里待了那么久,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以往作为司马的他时时刻刻担负着监察刑狱的责任,对待犯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时常警告手下人不要动用死刑。
这样的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身上动刑。
若不是系统给她透露了书中的情节,她怕是也会同权璜一样,误以为郦三娘之死纯属意外。
好在,有人帮助了谢无昶等人。
梁州茶铺的老妪在某日找上了他们,是季苍术见其行踪诡异,于是把她当犯人给抓了来,倒也不能怪他,他们遇见老妪的那会儿,季苍术还顶着满身的伤躺在医馆里头呢。
老妪兀自将一铁盒交给了谢无昶。
“老身不知此物能否帮到你们,不过此物在我手中太久了,也是个隐患。”老妪连咳了好几声,花白的鬓下是浑浊却有神的双目,“罗夙是个好孩子,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将此物寄存老身这儿,只待有缘人来揭开真相。”
罗夙的手稿里,虽说没有关于劫漕粮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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