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簌簌作响,一个身影自高处而落。焦员外和齐县丞看着这不速之客毫不见外地搬了张椅子就坐,一句“来人”还未喊出口,就被人用手刀一前一后劈晕。
未怎么动过的叫花鸡大卸成八块,来人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似的将一桌珍馐美馔卷进肚中,又猛灌了一碗炖汤。
赵柔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质问。也好,至少这桌菜没浪费。
汤足饭饱,一个响亮的饱嗝声在寂静的园中响起。
随后,青叶委屈看向赵柔柯:“表小姐……”
“我们跟了你三年,你说抛弃就抛弃……还来到这鬼地方……”
“你走了之后,少爷的脾气越来越难琢磨,我和翠竹都被他赶出来了。”
“我们这快马加鞭才刚到桑林县呢,我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她越说,赵柔柯越心虚。这句“抛弃”,其实并不冤枉。
当初她送退婚书给周啸阑后就从那座院子搬出来了,她与翠竹青叶连正式的告别也未有过。
她摸了摸鼻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她。其他人眼中,这场婚事不成,可她还是他的表妹,是青叶和翠竹跟随三年的表小姐,既然大老远来了,总不好再把人赶回去吧。再说,今日若不是青叶躲在树上,她这条小命就让她自己祸害没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要杀她。
瞟了一眼晕在桌上的两人,她一拍脑袋,适当地岔开话题:“坏了,对我下手,姨娘也不安全,她身边没人。”
回头见青叶不知从哪找来两根麻绳,边捆边回她,“放心吧,翠竹在。”
青叶拍了拍手,指了指被五花大绑塞住口的两人,“这俩人怎么办。”
“带回去,关牢里。”
赵柔柯:“你带的……”动么……
只见青叶左手提着齐县丞,右肩扛着崔员外,嘴里还叼了个肉饼,轻飘飘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里。
赵柔柯生生咽下后面两个字,想起陆心棠说的那句:“长得越甜,揍人越狠。”还真是个……铁血小娘子。
十日后,官仓放粮,县衙门口设棚施粥,受灾民众前去领粮。
与此同时,桑林县衙,威武声起,堂前跪了一排人。
衙门外聚集了些人,猜测议论之声四起。
“这不是齐县丞么?怎么跪在这里。正堂旁边那人着红袍……像是个大官。”
“那人是郴州的知州,那日就是他带兵将高虎几人押送下来的。”
“旁边那人不是焦员外么。这样子,我都没认出……”
人群议论纷纷,赵柔柯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几人,起身走向堂前左侧之人,躬身一拜。
“李大人,我与这齐德先同为朝廷命官,没有越级审理之权。此案我亦上报按察使司,今日开堂,还得你来审理。”
她语气恭敬,李知州却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这位可是从京城来的,在京城有人脉得赏识,来此就是为了丰富实政经历的,早晚得回去,万一她回去多多美言几句,往后路也好走。
桑林县在郴州,也是他的辖区,现如今这副模样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很大关系。
她不参他一本就算了,哪敢阻拦她审案啊。
这么一寻思,赶紧将她扶起来。
“今日你我在场,不算越权,你尽管审理,我旁听便是。”
赵柔柯回了声是。
“啪——”惊堂木一拍,“肃静。”
“齐德先,焦元宝。你二人可知罪?”
赵柔柯坐在堂前,居高临下看着二人。
二人在堂下齐齐大呼冤枉。
齐德先和焦元宝那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牢狱里,而本应该被毒死的人却站在牢房门外冷眼瞧他们。
那时他二人才想起来,那杯酒,她根本没喝。
赵柔柯将高虎等人画了押的供词展开,反问道:“哦?不知?”这几日不管她如何审问,二人咬死不认,还试图拖时间。
“高虎几人已经招认,你二人与匪贼串通一气,打劫的银钱,你们各自分赃。不止如此,民众揭发你们倒卖官粮。如今本官已经查实,你们一个在民间跑销路,一个在县衙监守自盗,真是好大的胆子!”
“对了,还有一桩,你们贿赂不成,反要毒杀本官。给我把人带上来。”
衙役很快带来一个丫鬟,正是那日在焦员外园子里伺候的。那丫鬟当堂把事情交待清楚,门外一片哗然。
赵柔柯看向齐德先,目光灼灼:
“为何蒋家村的乡民会宁愿冒充高虎等人作匪抢劫。本官这些时日日日走访受灾村庄,乡民告诉本官,年年受灾,可仍要交税。这般盘剥,他们不作匪,如何活的下去?!”
“齐德先,你身为县丞,却任由里长捏造圣令!圣上早已下旨根据各乡,各村受灾等级减免税赋,最高减免七成。而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也就是蒋山所在之地的蒋家村,他们是不但减免了税赋,朝廷还发放了赈灾银。”
“这批官银,如今就在你的宅中。”
说到此处,赵柔柯看着堂下的一脸狼狈的齐德先,内心却百感交集,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在堂中有些发沉:
“齐县丞,来之前我了解过你。你是寒门考来的,亦是穷苦出身,刚来也还算个好官。你母亲为你取名德先,可如今呢?你担得起么。你现在出门看看,看看今日来领粥的,都是怎么一副模样?!”
人证物证俱在,齐德先见状瘫倒在地,他本以为在此地是天高皇帝远,可人啊,只要贪一次,就会贪无数次,贪多了,胆子就大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罪。”
见他认罪,赵柔柯请示李知州。
“将高虎、焦元宝等人游街示众后收押,至于齐德先你,……”
她顿了下,看了一眼门外,挨挨挤挤的人群之中,有一双熟悉的布鞋,是那日寺庙中的小少年,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捏着的箭令扔下。
“齐德先三日后菜场口问斩。”
“官银如数下发。翠竹、青叶、阿七。你们三个守着,要亲眼看到赈灾银下发至灾民手中。”
话一出,门外沸腾一片。
赵柔柯抬眼望去,才发现,根本没人在领粮领粥,所有人都聚集在门口,等着这一场宣判。
那小少年正咧着嘴朝她笑。
赵柔柯内心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失望的眼神。
这桩案子结束,算是能够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随着暑气越来越盛,转眼就到了夏至。
傍晚,桑林县衙官廨后院,赵柔柯在树下的竹椅上纳凉。
她手中拿着陆心棠塞给她的《齐民要术》,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满脑子跑马。
有件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请柬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青叶是怎么知道她在焦员外家,又是怎么得知酒有毒的?
青叶听完她的疑惑,抬了抬下巴。赵柔柯摇着扇子扇风,顺着方向看去,院中一个身影小小的身影见她看过来,甜甜的冲她笑,挥手跟她打招呼。
“夫子好。”
赵柔柯也笑着冲她点头。
青叶摇摇头,啧啧出声:“这小姑娘,真不简单。”
赵柔柯这几日闲下来有心情思考一些事了,却越想越觉得那日打劫之事,实在是……太巧了,巧的就像是算好了。
她深深看了茵茵一眼,压下心中疑惑,继续看书。
“青叶!”
翻了没几页,一声轻呵从屋内传来。赵柔柯揉了揉耳朵,内心叹气:又来了。
翠竹和青叶这俩丫头,在周府,有周啸阑在时,还称得上是乖巧端庄。自从跟了她几年,这天性算是完全释放。如今在此处就更是天高少爷远,愈发“肆无忌惮”。
不过有她们在,这里整日吵吵闹闹总算是有些人气,她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青叶,你是不是动我包袱了!”
来人气势汹汹,一个包袱从屋内丢出来。
“这是不是你放的?!”
赵柔柯合起扇子,将书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看着两人。内心却在鼓掌:“打起来!打起来!”
谁知二人并未如她所愿,她有些失望,撇撇嘴,扫了一眼地上的包袱。
包袱散开,里面有件毛茸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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