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忽略这个有些傻气的名字倒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寨子依山而建,哨所、居所、练武堂,厨房等等一应俱全,虽然简陋,但布局都整整齐齐。
赵柔柯昨日被临时安排做这大当家女儿茵茵的私人讲师,因而不用一直关在柴房之中。
有了这机会,她在授课之余已经将这寨子的人数、兵器、哨防、出口,摸了个清清楚楚。兵器大多为民间所制的钢刀,弓箭也并非官制,更像是山中猎户常用的,数量还不少。这个土匪窝,除了土匪不像土匪,窝点还挺像模像样的。
只是东西两处的出口都有人日夜把守,她无法接近。今晚,她便让阿七再去探探有没有暗哨,山间半路是否有设陷阱,若能混出去,最好能再将路线完整走一遍,这样她便能将此处收集到的信息写成信件寄给郴州知州,让他派兵前来。
只是阿七如今与她们分开关着,门外守了好几个人,各个又高又壮的拿着长刀立在门口,也不让他们接触,不知该怎么才能与他见一面。
罢了,等晚上再说。
这两日她在与茵茵的相处过程中,对这寨子的大当家蒋山有一些好奇,跟茵茵的对话中,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爹是个大土匪,甚至对他是有崇敬。
抛开这些不说,在这一天,便当一天这小姑娘的老师,书还是要教的。
今日授课所在地不再是昨日那间逼仄的屋子。
当她来到这里时微微惊讶了一下。不得不佩服这群土匪,竟然在这黑风寨设立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讲堂。不大,大概能够容纳十个人,旁边还挂了一副孔圣人像。只是现在讲堂都是空荡荡的桌椅,只有茵茵一个人坐在最前排。
“茵茵。寨子里还有和你一样年岁的伙伴吗?”
赵柔柯走向茵茵身后的桌案,伸手不经意地擦过桌面,指尖留下一层薄灰,这里像是没什么人来过。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识得几个字,没必要大费周章布置这样一间屋子。她这两日,也没在这寨子里看见其他孩童。
茵茵摇了摇头,“就我自己一个人。”
她坐得端端正正的,将刚刚从爹爹那拿来的纸笔整齐排列在桌案上,两只手并在一起,像一棵端庄的矮松。
想到刚刚赵柔柯问她的话,她扬起自己圆圆的脑袋,噘着嘴,眉毛拧得像两根断掉的麻绳。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说,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倒葫芦似一股脑全吐出来了。
“不过爹爹说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以后人会越来越多的。等山上的日子过好了,便把他们都接到山上来。”
“我有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们了。”
赵柔柯手中随意翻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三字经》,她敏锐捕捉到“他们”二字,眉梢微挑后又恢复如常,挂上了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和煦的笑容来。
“他们是茵茵的小伙伴吗?”她的声音也很温柔,茵茵很喜欢她,问什么答什么。
“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我和爹爹还有几个叔伯来到了这里,他们没能上来。刚来这里时什么都没有,是爹爹他们一点点搭建起来的。我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寨子里的人都喜欢他。就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爹爹有时候很笨,没有茵茵聪明。”讲到这里她吐吐舌头,“嘘,你不要对爹爹说哦。”
她说完冲赵柔柯露出一种只会在小孩脸上才会有的明澈笑容来,两只小短腿在桌案下方前后晃动,好像已经等不及要听今日的课了。
赵柔柯会心一笑,她内心真心喜欢这机灵的小姑娘,没有再追问下去。
“夫子,我们今日学什么呀。”
赵柔柯合上那本三字经,“今日我们不学这个,学点别的好不好?”
蒋山曾告诉她,曾经有人短暂教过她,赞许学的比同龄人都快,若能稍加教导,日后必定大有可为,只是后来来了寨子就没人教她了。
教导她那人其实没有夸张,茵茵很聪明,虽然只有四岁,但是能认识的字已经超过很多同龄小童。《三字经》《千字文》这等开蒙的书不太适用于她。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世说新语》既有趣味,又兼具说理。
“茵茵,今日我们来听故事可好?”她说着便取笔蘸墨,在纸上画了两个人,接着在两个小人旁边写下「管宁割席」四个字。
这是《世说新语》的《德行》篇第十一则,讲的是管宁坚守自己的底线与准则,与道不同不的友人华歆分席而坐的故事。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能否有明辨是非的准则。至少,能够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能警醒一分便是一分。
否则,这样的孩子,太可惜了。
配上图画,在加上故事本身就有生动之处,茵茵听得入神,直到结束了还拉着赵柔柯的袖子不愿放手。后在纠缠下又讲了几则,均是些警世明理的。
赵柔柯口干舌燥,遂对她说:“夫子今日讲得有些累了,待明日再讲。今日的可都记下了?明日我可要考你。”
“记下了。”茵茵重重点头。她短短的手指攥着身前两根小辫子的发梢,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前有两只蚂蚁,她撤开脚避过,不再说话。
赵柔柯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温柔问道:“可是有什么疑问不敢讲?”
茵茵也许没有想到赵柔柯会这样问她,抬起脑袋,圆眼微微睁大,凝滞了一瞬。
“若有一日,茵茵也发现与亲人所走的路不同,茵茵也要与他们割席吗?”
“我总觉得管宁是不是太苛刻了,也许......华歆并没有那么不好。我觉得......”
她咬了咬唇,“我觉得管宁与华歆绝交,太武断了。”
赵柔柯没想到她能有这样一番感悟,“如果是茵茵,会怎么做?”
“我会同华歆说清楚,他们二人既然一开始便是朋友,必有相互欣赏的地方。因为一两件事便武断地绝交,管宁的交友之道实在太过于严苛。”
“若管宁知其不对劝告华歆,也许会不一样。也许,这世上又会多一对知心好友。”
赵柔柯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正要摸她的头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落下。
“茵茵未人云亦云,能够举一反三,这很好。”是她错了,她太傲慢,过早在内心下了决断。这般通透的孩子,绝不会走上蒋山的老路。
就当赵柔柯认为对话结束时,茵茵却又问了一句。
“可是,如果华歆告诉他,他有他的苦衷,管宁明知不对,又应该怎么做呢?”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她说着苦衷这样丝毫不符合她年纪的词,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清澈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赵柔柯没有回答她。因为她也不知道,不久前,她也亲耳听到有人说自己在高处的苦衷,杀一人救百人的苦衷。
“时间到了。”寨子里的一个看守在讲堂门外提醒赵柔柯。
茵茵从桌案前起身跟着那人走出讲堂,她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赵柔柯。走了大概有个五六步,她松开那人的手,转过身,面对着赵柔柯鞠了一礼。
“夫子再见。”
茵茵跟着看守走了,留她自己在寨子里瞎转悠。寨子里的人数她摸清楚了,可还有些疑惑未解。那日她们一行人被押送进来,虽然眼睛被蒙住了,可她还有小花,都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很热闹,这几天明显感觉人少了好多,总不至于都去打劫了吧。本想找人打听消息,无奈这寨子里,除了茵茵,没一个人愿意搭理她,根本套不出一个字。
到了夜间,整个寨子都静下来了,是出去打探的好时机。只是赵柔柯每回想要出去,都被门口几个大汉给堵了回来。
“大当家说了。除了授课,其他时间都不能出去。”
这可令人头疼,出不去,该怎么把消息传递给阿七?
思来想去,想到一招。两间房屋只有一墙之隔,她出不去他可以来找她们啊。赵柔柯试探着在墙上有节奏地敲了几记。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几声闷沉的声音,随后便是敲门声。
她与阿七商量了一番,并把白日里她了解到的消息说与他。
“现在东西两处出口有人把守,我没办法靠近。你若能靠近,先探探虚实再行动。”
阿七点头后随即就离开了。
夜半时分,黑风寨一片静寂,只能听见山林之中时不时传来的布谷鸟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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